“還有五個,馬上就到你了。”
“我……我忍不住了,啊……”陳母抱著腦袋痛苦哀嚎,吼地一聲,從她嘴里“吐出”半道拉扯的影子。
那影子模糊、扭曲,拉扯出痛苦面具,無聲嘶吼,不斷掙扎,要從陳母嘴里完全掙脫。
“回去。”一聲輕喝。
一個蓬頭垢面,穿著破爛,雙眼浮腫,臉色蠟黃,黑眼圈很重,一臉疲倦得好像許久沒睡飽的中年人沖將過來。
他將手里一顆大如成人腦袋,黑得發亮的圓球砸在影子上。
那影子吸溜一聲被黑球吸附吸收,消失無影。
陳母腦袋一歪,臉上面皮不斷爆裂。
眼看著皮膚起了變化,一股死亡的氣息彌漫開來。
“他平叔,快啊,再慢,我勒口子就恢復正常了。”
恢復正常不是好事?陳父何以心急如焚?
中年人,也就是陳平,托著黑球,抵在陳母額頭,點頭道:“還是來得及的,莫吵。”
他照著黑球輕輕一拍,一條新鮮完整的黑影順著陳母額頭竄了進去。
黑影在陳母身體里橫沖直撞,不斷想要從她身體各個位置溢出。
陳平五指成爪,翻飛如花,快得眼花繚亂,一道道模糊的指影在陳母臉上不斷交織。
“無盡妄海,因果魂牽。”陳平斂容師手法,純熟無比,手指舞的流動,堪稱藝術。
他輕吐一聲,“封、定、融。”
陳母漸漸彌漫死氣的身體,又開始轉為肉色,膚色也變得肉紅起來,只是那張臉皮,已經破裂不堪。
“來來來,新生新氣象,新臉新生活。”
馬路牙子民宅里,那對用細筋刺繡全鎮人臉皮的夫妻,挑著籮筐,隨手抓起一張臉,遞給陳母。
陳母展開那臉皮,是一張男人臉。
她氣呼呼地把臉皮揉成一團,扔進籮筐,數落著自己翻找,“我要我自己的臉,我要過我自己的生活。”
刺繡婦人樂道:“她七嬸,你跟國順過了大半輩子,還不膩啊,嘗嘗當男人的滋味啊,我保證給國順一張女人臉,讓你也欺負欺負他。”
“去去去,我陳家有麒麟兒,我可不想風兒回來的時候找不到娘。”陳母找到自己的臉皮,興高采烈貼在臉上,展平、撫勻、抹順,漸漸,褶皺的臉皮平鋪嚴絲合縫,她的臉恢復如初。
“是我不,是不是我。”陳母摸著臉,翹下巴左右搖擺,朝陳父示意,“風兒看不出蹊蹺吧。”
“沒有一絲破綻。”
聽到陳父的話,陳母略顯緊張的眼神,漸漸平復。
她心滿意足地挽著陳父的手臂,眉開眼笑。
只是,笑眼之中,偶有怨毒神色閃過,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本來情緒。
隊伍短暫停頓過后,又開始井然有序的一頓一行。
陳平托著黑球不斷抽取、替換蘆葦鎮鄉親身體里的黑影。
抽取出來的明顯沒有攝入進去的多。
他那黑球,漆黑如墨的光澤,也漸漸轉淡。
刺繡夫妻籮筐里的臉皮也越來越少。
有人翻找出自己的臉皮,繼續以自己的身份生活。
有人挑了別人的臉皮,想要換一種身份。
就連貓貓狗狗小動物們,也爭先恐后轉化著臉皮身份。
狗還是狗,狗臉不一樣了,大黃的狗臉到了小黑頭上,小黑的狗臉到了小花頭上,原來是公狗的狗,現在的身份是母狗,原來是母狗的狗,現在的身份是公狗。
小動物們的身份亂了。
蘆葦鎮上的鄉親,選不是自己原來臉皮的人,還是少數。
畢竟全鎮的人,算來算去都是沾親帶故的,戴著別人的臉過別人的生活,這等不要臉的事,還要臉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