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陳茂生點頭說,“不止是南贛,今后所有府縣,都必須禁止田產層層轉佃。”
趙瀚說道:“地主、豪佃都靠土地牟利,若是分田,地主和豪佃多半會聯手阻攔。但是,對豪佃不能直接殺了,因為他們往往是佃戶頭子。殺一個豪佃,可能導致無數佃戶被煽動起事。”
陳茂生說:“要先給佃戶說清楚分田政策,將他們與豪佃剝離開來。”
“不錯,”趙瀚說道,“但南贛地區,好多佃戶是說客家話、福建話、廣東話,你怎么跟佃戶講清楚田政?他們聽不懂我們說話,自然不曉得田政。到時候,還不是豪佃說什么,底層佃戶就信什么。恐怕把豪佃逼急了,他們能造謠說咱們要殺光福建人。”
陳茂生仔細思考道:“既然贛縣的外省人沒那么多,可以先在贛縣主持分田,借機讓宣教官、農會骨干,慢慢學會說客家話、福建話和廣東話。”
趙瀚點頭道:“必須先學會說話,底層佃戶說什么,你們就要學什么。要直接扎根佃戶當中!一定要告誡宣教官和農會骨干,不要分什么江西人、福建人、廣東人,只有勞苦大眾才是自己人!”
“明白!”陳茂生拱手道。
趙瀚又吩咐說:“南贛各縣,可以先占下來,但除了贛縣之外,其他諸縣都不急著分田。可以先做出妥協的樣子,讓地主和豪佃繼續斗,不能讓地主和豪佃聯合起來對抗咱們。記住,今后在任何地方做事,都要因時制宜、因地制宜,不能一成不變的照搬經驗。”
陳茂生再次拱手受教。
李邦華問道:“贛州城里的三千福建兵,若不同意他們回鄉的請求,恐怕城里的百姓要遭殃。”
趙瀚冷笑道:“答應便是,不但放他們走,可以給他們發路費。南贛諸縣皆亂,收繳他們的武器,看他們怎么回福建!我估計,他們走到半路,就會因為劫掠,跟本地的各種勢力打起來。他們攪得越亂,我們才越好分化本地勢力。”
南贛的復雜矛盾非常有意思,不但在明代,甚至貫穿了整個清朝。
根據清代的《寧都直隸州志》,順治年間有一場田兵起義。
起因是土客矛盾,溫姓江西地主與黃姓客家豪佃仇殺,打著打著就變成階級斗爭。黃姓豪佃煽動底層佃戶,要求廢除各種苛例、減輕田租,以此來攻擊溫姓地主。
口號喊出之后,一發而不可收,石城、瑞金、寧都三縣全鬧起來,上萬客家佃戶組建田兵,江西土著佃戶也開始加入,甚至有蔓延到整個南贛的趨勢。
發展至此,已經不分江西人、福建人,也不再是什么土客矛盾,直接引出最本質的階級矛盾!
南贛這地方屬于超級火藥桶,一碰就炸,一炸就是好幾個縣。
陳茂生親自坐船去贛州,并傳達趙瀚的命令,撤兵數十里把三千福建兵放走。
狗改不了吃屎,這些官兵沒走多遠,只行至于都縣就開始劫掠。
本來在互相攻打的地主和佃戶,被迫開始抱團,一起把三千官兵趕跑。然后他們又接著打,在豪佃的煽動下,日復一日的上演土客仇殺。
地主不敵田兵,請求費如鶴帶兵進縣城,這是他們的一貫做法,利用官府來壓制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