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邱煥禮聞言,一聲苦笑:
“寒兒,爺爺是真的老了…”
“想當年,在并州戰場,爺爺可是能拼殺一天的啊…”
邱沐寒聞言抿緊了嘴唇,如今的她也負了輕傷,面具后的目光盯著邱煥禮,堅定而凌厲:
“爺爺…您…您不老!”
“您…”
邱煥禮掙扎的站了起來,沒有讓邱沐寒繼續說下去。
突然,邱煥禮悲傷的目光一變,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寒兒,你可曾怪爺爺。今日我們祖孫恐怕要交代在這里了。”
“爺爺說的什么話,我邱家人在戰場裹尸,原本就是歸宿!何況我們還能保全如此多的百姓!”
邱沐寒這時的語言已經不再冰冷,充滿溫柔的訴說下,她已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淚水。
有不甘,也有光榮。
邱煥禮聞言,眼中也爆發出了一抹精光:“好,好孩子!”
“既然如此,昌平王的傳說到這兒也算是個好結局!”
“哈哈哈哈,今日就讓我們祖孫殺他一場痛快!”
“是,爺爺!”
雖然大笑不絕于耳,但每個廝殺的漢家軍卒都能聽出這匹老驥話語中的悲涼。
只是沒有人覺得悲傷!
壯士許國,何須悲嗆!!
反而隨著邱老的大笑,所有人都開始了釋懷。
痛嗎?
痛什么,身后的百姓受辱,那才是漢家軍卒的疼痛!
疼嗎?
疼什么,殺光了眼前的異族,這不是最好的褒獎?
兩名軍卒相望之下,此刻滿臉血污的他們甚至相互都沒有一句關心,兩人目光對視下,皆是癲狂的笑著吼出了同一個字。
“殺!!”
“殺!!!”
面對面的癲狂嘶吼。
他們的身軀顫抖著,已經充滿了疲憊,但兩人披頭散發下,此刻卻在接連的喊殺聲中肆意狂笑。
殺,殺,殺!!
他們早已放棄退路!!
把絕望中絕境中的唯一生機,讓給了身后的百姓。
既然如此,那起碼要多拉幾個異族墊背才是。
啊!!!
殺個痛快吧!!
身后百姓們的哭嚎已經漸漸停下。
沒有人是傻子,此刻他們聽到的,看到的,都在震撼著他們。
他們的男人,他們的丈夫,公公,叔伯,鄰居,正在拼死以戰,他們…
他們不可辜負這番性命的托付啊!
一名婦女看著看著,片刻后便張開手,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大叫:
“婆娘們!男人們都在死戰,咱們也別拖后腿啊!!”
“大伙兒趕緊渡河!!抱上孩子,年輕的淌水,年老的坐船!!”
“快走,快走啊!!”
“切莫辜負!”
“……”
哭嚎漸漸成了一片哽咽,就算是剛剛懂事的孩童,此刻也是咬緊了嘴巴,紅著眼睛拼命的拽住了繩子。
一名扎著虎頭辮兒的孩童,此刻連腳都踩不到河床,但兩只小手撲騰下,孩子一邊往前拉著繩子,一邊嘴里灌著水還在呢喃:
“爹…爹…喜兒過河,喜兒這就過河,娘說過了河,爹爹馬上就來了。”
聽著自家兒子的話,身后的婦孺已經淚流滿面。
但她不敢哭!
不只是她,身邊的婦孺哪有人敢哭。
每一個婦孺,都是帶著絕望的催促著自己的兒女。
她們甚至都不敢回頭。
心中在滴血啊!!
但停下,停下就會讓身后的男人們死不瞑目啊!!
他們這么拼命,不就是為了她們能夠活命嗎??
絕望夾雜著唯一的生機,波濤不顯的渭水河畔,此時正上演著一曲漢家絕殤!
一名在船上匍匐的老嫗,渾身都在顫抖。
可她也不知道該祈求什么,到了后來她只有無力的詛咒這該死的世道。
“大唐,大唐又如何,比大隋又好了多少?”
“天子坐明堂,不是說好了亂世結束了嗎?不是說好天下太平嗎?”
“老天爺,何以至此,百姓何以至此啊!!”
“殺——!”
但就在了這時,河岸另一頭,突然爆發了一陣陣氣勢雄渾的戰吼。
邱沐寒耳朵一個激靈,立刻便拉住了有些氣喘的邱煥禮老爺子:
“爺爺,您聽?這,這是什么聲音?”
邱老爺子一臉木然,豎起了耳朵聽了半天:
“寒兒,沒有啊,你…你是不是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