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預祝你在今后的日子里一將功成萬骨枯。”凱提著行李站在客廳里和我最后說出這句話。
來北美時,我一個人,至此,再次一個人。面對悲歡離合,駕輕就熟。即便日后在金融圈里搏殺至狂熱,我還是未能參透一個普世的真理:為何人生好的道理都是要你付出血肉模糊的代價。為何人不能在命運里日日狂歡還醍醐灌頂。如果真的有造物主的話,那他的一顆心未免也太狹隘了一點。直到導師和我說:brokenbonesteachbetterlessons。人的短視和僥幸就注定了這種生物只能在痛苦中醒悟,進而完成智慧的累積和轉化。即便如此孱弱可笑,這依然是上千年進化后人類所擁有的最優解。
我回到空蕩的房間里,凱帶走了他的所有東西,唯獨留下了那件yohjiyamamoto的西裝作為告別的禮物。多么殘忍,攀登珠峰的人,都要各自前進。那一刻,我的內心一片死寂,樓上傳來派對的交談和笑聲,隔壁電視機里播放allenshow的交談,人與人之間的悲歡本不相通,我也覺得他們吵鬧。
受盡苦難的人們,倘若日后不能站在世界合理的位置,那么一切都會成為辜負。
夜晚,我游蕩在街道里,如一尾水里逃竄的魚。可以喝酒買醉,可以抽煙解憂,可以去俗氣的酒吧來一場紅塵的相遇,但都不是我的選擇,我要清醒的受苦,記住這一切,讓這個世界在某一天一次性的償還給我。都在人間道里行走,不過是從一個虛無走向另一個虛無罷了。你問我什么才是真實的意義,那便是永遠存在的東西。但凡會消失,能被毀滅的,即使擁有最高的品格,也只保有片刻的美感。反正都會被忘卻,不如轟轟烈烈的來過,我是自我存在的紀念,是本我的一塊墓碑。
我帶著全部家當來到penthouse,落地生根。那張冷峻瘦削的臉躺在角落的沙發上嘲弄的笑道:“只有站在高處時低頭才有用。”“正因為我沒有底牌,所以我可以成為你最合格的工具。”“你知道那么多人里我為什么選了你嗎?”“不知道。”“因為你眼睛里始終有一股兇狠,而其他的人眼角盡是諂媚和風情,所以我很好奇如果有人推你一把,你能翻騰起多大的浪花?”“那么說,你打算幫我了?”“是,不過我不關心你能不能成功,我只想當個旁觀者觀察整個過程。”
“下學期去princeton念數學,這是像你這種底層出身,毫無背景的人在金融圈搏殺出位的最優解。”
“什么?不應該念金融嗎?”
“如今北美金融圈里宰制市場,制定策略的已不再是金融系,而是數學,應用物理,計算機科學,統計學的博士們。量化金融和fintech金融科技公司如同病毒一樣飛速感染傳統的金融模式,‘量化’是我們需要的最后的朗基努斯之矛。”
你看人是如此奇怪的動物,你可以長久咬牙切齒的恨一個人,倘若那個人給你一點迫切需要的恩惠,他便在一瞬間成了你搖尾巴乞憐的對象。世間的愛恨都是虛無縹緲的云彩,都是漂浮不定的浮萍。人的不定性注定了他是被命運玩弄的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