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掌柜發了話,在座眾人面面相覷,雖心有不滿,倒也沒敢多生事端。
這畢竟是在天子腳下,公然妄議皇族,若是被有心之人宣揚出去,就真成了砍頭的大罪。
周遭的議論聲漸漸低了下去,沈棠落面無表情地走到柜臺前,付了銀錢,拎著幾壺千里醉,揚長而去。
入夜,云枕星河,弦月半懸。
一輛低調精致的馬車緩緩駛出了皇城。
車簾的一角被一只修長冷白的玉手掀開,沈棠落最后看了一眼皇城中央那座迷霧籠罩的伏淵塔,冷眸中染上了一絲復雜不明的情緒。
在伏淵塔下的古井里,她親眼見到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戮。
云浮皇城中燃起的一把靈念火,幾乎焚盡了沈氏一族。
那個烏云遮月的夜晚,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最終化作了縷縷青煙,隨風飄散,不留任何痕跡。
伏淵塔,無疑就是曾經沈氏府宅的所在之地,現今的埋骨之地。
從亡魂的執念所見,沈棠落心中已經了然,那被鎮壓百年的魂靈無疑都是沈千顏的族人。
只是,她一時還是無法確定沈千顏的身世來歷。
前世今生,她從未聽人提起過云浮皇城有沈氏家族。
百年前,云浮皇城發生過什么,沈家滿門又為何被滅,也定是被當時的皇族給刻意掩蓋了。
這件事,必須等她回到七韶山以后,才能另作打算。
車簾落下,擋去了夜風,也遮下了沈棠落桃花眼里的那抹凝重,收回了目光。
燕不問沉默地在外面駕車,微冷的涼風時不時吹鼓了車簾,鉆進了絲絲冷意。
君云肆就安靜地躺在她身旁,仍舊是那張冷硬寒冽的面容,仍舊是她和他共乘一輛馬車,可惜已非昨日光景。
此時的他,不會再跟她爭執,也不會再守著她安睡。
沈棠落指腹輕輕撫上他的眉眼,目光不自覺溫軟了下去。
眼角微微上揚,眸中不見與人對峙時的凌厲,沈棠落扯動著嘴角,輕笑出了聲,“君云肆,你會醒來的吧?”
“君云肆,我的手又受傷了。”
她把右手掌心攤開,深深的扎痕清晰可見。
“將來,可能我還會傷著,也許那會是不同的傷,你讓燕不問交給我的這點藥怎么能夠?”
“是啊,只有藥,怎么能夠?”
“君云肆,你還沒去過七韶山吧,不然,我們一定早早就能遇到的了。”
“君云肆,你說過會等我,你說話可算話?”
“君云肆,你……”她清冷的聲音一頓,心口忽然泛起一陣鈍鈍的生疼,沉悶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你會把心魂盞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我,是不是……”
說著,她的眼眶染上了一抹猩紅,認真道:“你是不是,你想起來什么了?”
旋即,她又狀似輕松地笑了笑,目光卻漸露哀戚,“想來,我是猜對了。”
呼嘯的風聲從車窗外掠過,然而,她一遍遍的問,問的每句話都毫無頭緒,想到哪兒便說到哪。
馬車里始終只是她一個人的自言自語,無人應答。
可她好像也不是非要聽他一個答案,似是悶得無聊,僅僅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而恰巧,他在她身旁。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