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器械都還沒影,勘探隊伍自成一派,除了滿山挖坑不干別的,軍隊也沒有敵人可打,顧玄武只能是玩。這晚他痛飲了一場烈酒,喝到最后扔了杯子就睡。勤務兵們生拉活拽的把他扯到了臥室床上去,而他御用的一個小妓女,名叫梅香的,趁此機會就向旅部的一名參謀飛起了眼風。參謀是個小白臉子,是梅香理想中的美男子;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看著看著就一起離了席,勾勾搭搭的不知所蹤。
顧玄武醉透了,呼嚕打得震天響,乍一聽宛如火車過山洞,轟隆隆的一聲接一聲,隔著一道門一座院都聽得到。勤務兵一聽他這個動靜,就知道他已經睡得雷打不動;兩名衛兵在門口凍得拱肩縮背,見勤務兵溜了,于是雙方一合計,也悄悄鉆進旁邊一間小門房里烤火去了。
長夜漫漫,兩名衛兵在小爐子上烤紅薯,烤得聚精會神。而顧玄武的呼嚕響到極致,一口氣忽然哽在了喉間。幾秒鐘的清靜過后,他像匹馬似的打了響鼻,把自己給震醒了。
屋內的爐子燒得很旺,顧玄武只感覺自己滿腔烈火,燥熱的恨不能一個猛子扎進水缸里去。伸手向旁一摸,他沒摸一到女人,就睡眼惺忪的自己爬了起來,想要去找水喝。不料一腳伸到床下,他眨了眨眼睛,發現地上撲了個人影子。
他以為自己是睡迷糊了,特地抬手一揉一掉眼角一粒眼屎。睜眼再瞧,地上的人影子清楚了,看身形正是梅香!
梅香仿佛是進門時在門檻子上絆到了,一個大馬趴就再沒起來。顧玄武挺詫異,出聲喚道:“梅香?暈啦?”
然后他不情不愿的下床趿拉了棉拖鞋,先走到桌旁端起大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冷茶。放下茶杯轉向梅香,他對一妓一女是談不到憐香惜玉的,伸腳就要去踢:“哎,至于嗎?醒醒!”
然而他的棉拖鞋驟然停在了半空,因為在依稀的晨光之中,他看到了梅香空空癟癟的下半身。斗篷還在,褲子也在,甚至鞋襪都在,一股腦兒的浸在一攤不辨顏色的液體中,只有其中的肉一體不在!
短暫的愣怔過后,顧玄武抬手猛然拍向電燈開關,隨即轉身走到床前,從枕頭下面一抽一出了一把手槍。嘩啦一聲將子彈上了膛,他單手套了棉手套,彎腰蹲在梅香面前,一把抓起她后腦勺上的大發髻。梅香順著他的力道抬了頭,一雙眼珠將要瞪出眼眶,嘴巴張到極致,不知是要痛哭還是要驚呼。顧玄武小心翼翼的試了試她的鼻息,發現梅香已經是面目猙獰的徹底死去了。
顧玄武看出梅香不是好死,手一松放了對方的腦袋,他急急的起身,從屋角的箱子里翻出一件舊棉襖穿了上。棉襖還是月牙的針線,里面藏著兩張紙符。當初劉平從出塵子那里要來許多紙符,結果經過幾次三番的使用過后,如今就只剩了兩張。他不能像月牙似的,把護身符裝進小荷包一皮里掛在脖子上,于是索一性一讓她將紙符縫進了棉襖的暗兜里面。系好紐扣之后,他把軍褲和及膝的大馬靴也穿上了。一腳把梅香踢翻過來,他不再看她的猙獰死相,只去研究她的下一身。下一身沒了長斗篷的遮掩,薄薄的綢褲下面已經顯出了腿骨的形狀。顧玄武隨手拿過一只雞毛撣子,彎腰用撣子長一柄一掀一開了濕一淋一淋的褲管向內瞧,結果就見骨頭水汪汪白生生的,并非是被野獸啃了,也不是被人用刀刮了,一身的血肉竟像是自己化了。
地上的一尸一水越來越多,顧玄武只是一沉吟的工夫,梅香就連胯骨也塌了下去。顧玄武見狀不妙,一大步越過一尸一首跳到門外,同時一抽一了一抽一鼻子,發現一尸一水半透明的幾乎不帶血色,微微的有點腥,倒也談不上很臭。憑著他的見識,自然知道梅香既不會是生了怪病,也不該是中了劇毒,到底怎么回事,恐怕又是謎團。
門房里的衛兵見旅座房內亮了電燈,連忙含一著滾一熱的烤紅薯跑了出來,抱著步槍重回崗位。不想還未等他們站穩,一名副官策馬而來,下馬之后也不講明來意,直接就扯著嗓子大嚷道:“旅座,旅座,您醒了嗎?營里……出了點事,想請旅座過去瞧瞧啊!”
不過半分鐘的工夫,副官就見顧玄武戎裝整齊,大步流星的走出來了。
顧玄武和副官騎馬前進,片刻之后就到了軍營。副官且行且道:“不知道是在哪里咬的,王參謀自己都說不清楚,反正覺出疼的時候,已經被那東西一口咬住了。王參謀嚇壞了,趕緊往回跑,可是跑著跑著就壞了事。現在……旅座自己看吧,王參謀的腿都不行了。”
顧玄武心里略略有了點數。下了駿馬一扔韁繩,他一邊往帳篷走,一邊問道:“軍醫怎么說?”
副官緊趕慢趕,累得直喘:“軍醫說不是毒蛇,因為那東西嘴太大,咱們這地方就長不出那么大的蛇。但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軍醫給王參謀上了點蛇藥,可是什么用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