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他微微一笑:“不合作的代價。”
下一秒,劉平腕子上的手一銬被解一開了,他被人高高舉起,直接扔進了玻璃缸中。
撲通一聲落了水,他在水中仰起頭,就見一面鐵絲網從天而降,罩在了玻璃缸上。而玻璃缸的邊緣鑲著一圈鐵箍,鐵箍每隔一段便有鐵環突出,幾把鎖頭掛上去,便能把鐵絲網固定在玻璃缸上了。
馬英豪等著劉平服軟求饒,所以并沒有即刻上鎖。然而隔著一層厚厚的有機玻璃,他只見劉平緩緩下沉,沒有恐慌,沒有掙扎,只有幾串銀亮亮的細碎氣泡,從他的耳孔鼻孔中逸出。
蒼白修長的身一體落到缸底,劇毒的海蛇們似乎沒有當他是個活物,紛紛在他的腋下與腿彎之間穿梭,姿態是一如既往的靈動。
馬英豪徹底愣住了,幾乎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而劉平在水中把臉轉向了他,抬手拍上了玻璃缸壁。歪著腦袋繼續探頭,他的鼻尖在玻璃上貼出一個小一平面。
海蛇的尾巴在他頭頂盤旋扭絞,他向上一轉眼珠,做了個天真好奇的表情,然后繼續向前凝視了馬英豪。
馬英豪與他對視片刻,忽然爆發似的大吼一聲:“上鎖!快,上鎖!”
劉平雙手全貼在了玻璃上,仰頭去看幾名半老仆人踮腳伸手,很費力的把鐵絲網鎖在了玻璃缸頂。玻璃缸太高了,仆人們雖然都算是高個子,但還是有人需要踩著小板凳借力。如果他猛竄上去,或許還能突破鐵絲網逃脫,可是日本兵站在門口,他們全副武裝,舉槍就能把他也打成一張網。
于是劉平就沒有動。他自己倒是不怕什么,只是有點惦念北京的賽維和勝伊,并且真餓。
馬英豪的手有一點抖,連帶著手杖都軟一了,點在地上虛虛直晃,不能完全取代他的右腿。東倒西歪的出了密室,他心中狂亂的想:“怎么回事?”
隨即他告訴自己:“水一性一好,一定是他水一性一好。老二老三是從哪里弄來的他?他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馬英豪讓仆人給自己擰了一把熱毛巾,滿頭滿臉的狠擦。擦過之后眨巴眨巴眼睛,他認定自己是太疲憊了,累糊涂了。于是他飯也不吃,一頭倒在沙發上,閉了眼睛就想睡。身一體沉重到了極致,反倒是輕飄了,他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只感覺自己虛弱至極,竟然一動都不能動。
仆人都消失了,客廳黑暗如同深水。忽然外面走廊響起了腳步聲,有人來了。
他依舊是不能動,只能極力睜大一雙眼睛。潮一濕微咸的海水氣味彌漫開,毫無預兆的,一只冰涼的手落在了他的咽喉間。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顯現在了他的眼前,是劉平的眼睛。眼睛大極了,黑到不見了眼白,在暗中骨碌碌的亂轉,像鳥,像蛇。
“我餓了。”他清楚的聽到了這三個字,是劉平說出的,看不見嘴,但是聽得到話。
沒有呼吸,沒有熱氣,只有血腥味道直沖他的鼻端,讓他很篤定的預感到了一口利齒的一逼一近。驚恐萬狀的大叫一聲,他一挺身坐起來,眼前放了光明,原來方才只是一個夢。而搭在脖子上的冷毛巾落到腿上,是噩夢的始作俑者。
客廳里面的確是早沒有人了,墻角的座鐘倒是盡忠職守,在靜夜中敲響了十二點整。馬英豪摸過手杖,冷汗涔一涔的起了身。單身漢的日子是不好過,他想,等到將來事情徹底完結了,自己應該把佩華接過來。兩個都是苦命人,應該互相憐惜,況且她一性一情柔和,應該不會干涉自己的嗜好,比如養蛇。自己不一抽一大煙不嫖女人,養幾條蛇,實在不算過分。
他一邊想,一邊出門進了走廊。慢條斯理的走向盡頭密室,他且行且嗅,下意識的害怕夢境成真。最后摸出白銅鑰匙,他打開一房門,房內自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于是他蹲下來,在下方隱秘一處摁了電燈開關。
玻璃缸旁亮起了一串小小的電燈泡,不足以照亮整間屋子,但是烘托出了一缸流光溢彩的水。玻璃缸正中豎一起了一叢鋼管,上面盤滿了海蛇,水中就顯得空蕩了,只懸浮著一個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