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語言都無法描述出楊海東此時的震撼,剛剛還血汪汪的視野,怎么忽然變干凈了。
柳青青是怎么找到那根破掉的血管的?
他不知道,柳青青強大的透視力,完全不在乎術野是否清晰。
對柳青青來說,術野永遠是清晰的。
在血泊中找到那根破的血管,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如果有可能的話,甚至不需要內鏡,就做下腔鏡手術。
因為手術的過程是緊湊的,不容耽擱,所以誰都沒有功夫去追究剛剛發生的事情。
這時候,錢江紅又往左一小步,叫道:“小楊,過來一點。”
錢江紅的意思是,讓楊海東接著做手術。
楊海東長吁了一口氣,回到主刀位置。
接下去就是切除網膜囊了,將大網膜從橫結腸上分離,這應該是比較容易的。
楊海東協助錢江紅做過多次。
問題是,平時他都是站在一助的位置的,從對面看過來,每每覺得解剖結構很清楚,很容易。
但今天,楊海東站在主刀的位置,視線改變了,一眼望過去,只見微微發紅的腸管,和黃色的腸系膜,包裹在一起,臨界線在哪里啊?
分離橫結腸系膜前葉,此處最容易分破,應該電刀分離與鈍性分離相結合,其中鈍性分離最好用不帶電的電刀頭左右橫行劃開。
對于這些步驟,楊海東是完全清楚的,可是今天真的輪到自己下手,卻有點茫然的感覺。
可不能破啊。他這樣提醒自己的時候,腦子反而一陣接一陣的空白,手也不住發抖。
楊海東在讀書的時候就有考前焦慮癥,不僅僅面對考試,每每遇到重大的事情面前,就會止不住緊張。
他太想要一個好的結果,太想超越別人,太想要贏得別人的尊崇。
結果,對事件結果的擔心超過了事件本身,腎上腺素急速分泌,于是自主神經系統活動,心率加快,呼吸加快,出汗,腿軟,甚至想要尿尿。
沒錯,他現在很想上廁所。
在這樣的生理和心理狀態下,意外又發生了,電刀直接把胃戳破了。
破就破吧,這個胃反正是要切下來的,問題,上面有癌細胞啊,把癌組織切破,很容易造成癌細胞種植性轉移的好嗎。
“搞什么垃圾!”錢江紅一聲大喝,又把楊海東頂開了。
楊海東自己內疚,不好說什么。
只見柳青青取過濕紗布,把那里包了起來。
“沒切到腫瘤組織。”柳青青說。
錢江紅說:“萬幸萬幸。”
接著,柳青青手起刀落,竟然干脆利落地把橫結腸系膜切開了。
甚至橫結腸系膜前葉前14、15組淋巴結也清除了,然后柳青青提起已切開的大網膜,就這么提著,三個人都沒有動靜。
然后錢江紅看了看楊海東,“小楊,抓緊呀,你在等什么菜?”
楊海東一怔?錢江紅的意思還是讓自己主刀?
楊海東此時腦子已經完全混亂,于是磕磕絆絆,以尖刃刀加紗球剝離子在結腸系膜前后葉之間,進行銳性和鈍性解剖剝離。
不時地出點小錯誤,不時地被錢江紅頂開。
然后柳青青一聲不吭,干凈利落幫他彌補,等他繼續小刀。
什么鬼?
作為一助的柳青青,反而像是一個無聲的導師。
而楊海東完全是手忙腳亂的新手。
這樣幾輪下去之后,楊海東徹底被擠開了。
“小楊,你的心理素質還是不行啊!”錢江紅也不再叫他繼續了,只要他旁觀就好了。
楊海東也沒話講,機會已經給過他了啊,是他自己搞砸了。
身處對面的柳青青反而成了主導,大部分的游離任務都由柳青青完成。
楊海東站在旁觀的角度,那清晰的條理又上來了,看著柳青青熟練的指法,一步步游離,露出結構清晰胃網膜右動、靜脈,十二指腸外側腹膜,胰頭,胰頭背側融合筋膜層。
他感到,一切都好像那么自然和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