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儒家思想講究的是禮,是各司其職,是在其位謀其政,是以德行教化天下,直觀來看,當年由霍光所主持的那場鹽鐵會議中,賢良文學一方所論證的道理雖然不至于是滿紙荒唐言,但切切實實他們所說的每一個標點符號,都代表了豪強大族的利益。
所以說么,儒與法,在思想根本上是很難相互共存的,所謂的法骨,更多的只是對法術中術的部分進行了一小部分的借鑒,在宋明時期通過各種六經注我的手段,使儒、法兩種思想進行了整合,也既是法術中術的部分后來慢慢的被儒家給收編了,而法的部分,慢慢的也就沒人提了,淪落為一種異端學說。
而天子自親政以來,大體上可以說是一共干了這么幾件大事:
屯田屯兵,讓百姓自己帶著糧食上戰場進行廝殺,以土地、官爵進行賞賜。
這不就是“一民于農戰”么?
這是法家的核心思想啊!
想要一民于農戰,自然要打擊豪強,自然要抑商賈,退游士,當朝天子對豪強大族能收編的盡量收編,收編不了的重拳出擊,這不正是法家的精髓所在么?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天子以兩會來決定天下大事,使皇權直達小吏、鄉老,讓他們可以和勛貴們一道商議,甚至是左右國家大事,這難道不正是“臣主異利”四個字的延伸么?
至于由天子所倡導的鹽鐵專營,其實相比于漢武帝時期,因為不剝奪民財,其實也更貼近于法家主張的本來面目,既通過將山川田林湖海收歸國有開發,以避免有特權階級占為私有去剝削民眾。
總而言之,天下的有識之士都是看得出來的,當今的天子,分明是個法家的天子,天子的種種政治思想,根底里都是法家的思想。
雖然……天子本人其實壓根沒那個意思。
表面上看,天子命令此案依法辦事,只是要建設一套處理眼前事物的軍法。
往深里看看,這是在命令郭嘉建立一套用之于朝廷中樞的行事準則。
然而再往深處看一步,天子此舉,何嘗不是在給予天下法家弟子一個莫大的機會呢?此事分明是早已有了征兆,天子分明早就已經鋪墊了這么久了,就連那立法會,早在郭嘉剛當漢臣的時候就已經成立了啊!
如此重大的政治博弈,天子全程不去參與,全權交給律法,讓律法對這種頂級的權貴進行約束,這不正式法家思想的核心要義么?
賞罰分明四個字是法家最直觀的表現形式,天子特意說了,今日之事,當為萬世之師,你叫他一個法家的當代魁首,如何能去包庇夏侯惇呢?
再者如果再多想一層,天子這又何嘗不是在躲避法家之弊呢?
誠然,法家的許多思想即使放在兩千年后也都是稱得上至理名言的,在富國強軍方面,儒家思想在法家思想面前完全是不夠看的,先秦的諸子百家之中,也只有法家成為了實際的治國綱領,并能用之以一統天下,可怎么到了漢代,摘桃子的卻成了從未證明過自己的儒家了呢?
漢武帝雄才大略遠逐匈奴于塞外,誰都看得出他治國、治軍用的都是法家的那一套,可怎么就在他的手里,罷黜百家而獨尊儒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