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是四個字么:過猶不及。
根源還是出在法家的核心思想上,天子,應該是統治朝廷的方式,而不應該是朝廷本身;朝廷應該是統治國家的方式,而不是國家本身;國家應該是社會的治理方式,而不是社會本身,而傳統的法家學說是不懂得這個道理的。
全社會的力量全都緊緊的握在天子的手里,短時間當然可以,拿來打仗自然也是無往不利,可敵人都被你打死了,這拳頭還握的那么緊,打誰啊。
不輪出去也不行,不輪出去就要打著自己了。所以秦朝在統一六國之后秦始皇依然可著勁的折騰,漢武帝在遠逐匈奴之后同樣也沒能閑的下來,可以說都是法家治國的慣性使然。
朝廷的權利無限制的擴張,自然就侵蝕了社會的權利,使朝廷與社會產生矛盾,而在封建制度之下,朝廷的權力往往又都重重的壓在了天子一個人的手上,不出問題才是見了鬼了。
郭嘉,作為人中之杰無疑是看得到這里面的彎彎道道的,在他看來天子的才智遠勝過他千百倍,自然就更加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了,所以天子這段時間才會刻意對朝中事物進行回避,更是早早的建立了議稅制度,對每年朝廷用度開支進行計算,按需收稅,所以天子才嚴格講北宮用度與南宮進行區分。
都是為了避免這法家之弊啊!
立法會是早就建好了的,而且自建設以來,天子無論在公開場合還是在私下里,都毫不避諱的對這個立法會表示了要寄予厚望。
結合兩會,天子的政治主張如今再看已經愈來愈清晰,很顯然,天子給了他們法家一個大機會,期望這個由他所掌管的立法會可以真的給出一套萬世之法,使天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天下權柄,但又受制于社會基層,通過立法的形式,使朝廷能夠在沒有天子干涉的基礎上進行重大事物的決斷。
眼下,趁著夏侯惇與魏延的這點破事兒,將事情直接交給立法會來辦,辦好了,則管中窺豹,立法會的地位一定會再度提高,法家壓制儒家,也不過是還差著一場擺在明面上的辯論罷了。
辦得不好,則事情指不定就要發展到哪里去了。
所以,他要如何去袒護這個夏侯惇呢?
按照法家的思想,也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則夏侯惇就算能保住性命也一定是要一擼到底的了,這事兒要是在他的手里辦出來,那他和曹操也就算是正式的分道揚鑣了。
新的朝廷體系里面,曹操本來也沒多少地位了,少了自己這么個事關重大的九卿,曹操在中央朝廷的影響力也就是那么回事兒了。
而如果這次他保住了夏侯惇,立法會,廷尉,這地方他也不用待了,天子不攆他走,他自己也必須要辭職,因為這代表他背叛了自己的出身,階級,浪費了這一個法家翻身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下面那些官吏怕是要恨死他了。
都一樣,天子這一手棋下的兩頭堵,怎么都不輸,看上去是針對夏侯惇,實際上刀刀都是沖著他砍的。
只是這樣一來,他郭嘉雖然成全了自己的忠義,卻是要永遠的背棄自己的理想了。
茶不醉人,人自醉,眼前的這條人生岔路,他卻是終究只能由自己來走了。
怎么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