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一直溫和的人冷起臉來是很能唬人的,喻文心在椅子上坐了半天,竟然沒能說出什么話來,話頭硬生生被堵住,把自己氣得不行。
“人都死了,還有人把這種不吉利的東西當寶貝!”
喻文心上樓之前一個勁兒地朝喻淵平使眼色,喻淵平被催得煩,也覺得喻溫這丫頭太犟,簡直不像是他們喻家的人。
他站了起來,仍然想趁這個機會讓喻溫軟化一些。
有喻溫出面,裴家也會給他兩分薄面。
“坐著等吧,”
他嘆口氣:“溫溫,你小姑也是著急,喻氏企業這段時間股份跌得厲害,她也是為咱喻家好,你體諒一下她。”
喻文心這么著急,不過是因為她丈夫也在喻氏工作罷了,她們一家子都靠著喻淵平過活。
喻溫垂著眼,視線里闖進一只屬于小孩的白嫩手指,是喻文心那個女兒,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從餐桌那里跑過來了,直勾勾地盯著喻溫露在外面的銀色項鏈,似乎是在等著喻溫主動把項鏈給她。
這種目光喻溫再熟悉不過,她竟有一種重來一回的錯覺,那些嬉笑聲在耳邊回蕩著,她眼前有一瞬間的黑暗落下,隨后脖頸一痛。
喻溫怔然,看著腿邊攥著她項鏈的小女孩,眼里空茫茫的,分不清虛實。
小女孩白嫩的手指上掛著那條項鏈,得意極了,那雙圓溜溜的眼睛還盯著喻溫看,像是炫耀。
這一刻,那些成為她夢魘的人臉漸漸重疊,她無比清晰地記起,在被關進學校庫房前她還經歷了什么。
鄉下的冬天是很冷的,沒有暖氣和空調,取暖都靠爐子,那一年尤甚,總是下雪,雪景延綿千里,寒冷至極。
那年喻溫被送回鄉下,她的穿戴打扮仍然是城里的風格,喻淵平要面子,從不在物質上虧待她,所以從第一天起,她就始終形單影只,融入不了別人的小圈子。
這個年紀的女孩剛剛有了愛美的意識,對一切漂亮的、潮流的衣服首飾有著很執著的追求和占有欲,小喻溫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就是用一條亮晶晶的項鏈換來的。
可是,她們要的太多了,太貪婪,太得意。
小學下課早,小喻溫被幾個女生拉去操場,她們堆了一個很小的雪人,指著雪人看她,要她拿出一些東西來給雪人做眼睛和鼻子。
小喻溫想了想,把口袋里兩顆圓溜溜的糖果遞過去,站在最前面的女生一看就生氣了,打掉她手里的糖。
“你不是有珍珠手鏈嗎?扯兩顆珍珠下來都不舍得?太小氣了吧。”
小喻溫很無措:“可是珍珠是白的,不能當眼睛。”
女生不依不饒,非要她把手鏈拿出來,最后干脆趁小喻溫猶豫的間隙把手鏈奪了過去,頗有些得意地沖其他女生晃了晃。
她把手鏈揣進自己口袋里,沖小喻溫抬抬下巴。
“還有鼻子呢,你頭上這個發卡就不錯。”
小喻溫抿著唇,沒說話。
她搖搖頭:“我不給你們了。”
根本就不是要給雪人做眼睛的,她們就是在騙她,小喻溫感覺到了。
女生“切”了聲,朝后面的幾個女生招招手。
“雪人還得有衣服,你把棉襖脫了吧。”
小喻溫這次連猶豫都沒有:“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