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財帛最動人心!些許事故、絲毫不能動搖這些假民夫的狂熱。不是有句俗話叫“富貴險中求”么?
楊朝夕聽到這些后,不由搖頭嘆息:眾人趨之若鶩,固然有人是為求一夜暴富,但大多民夫卻只是為一家生計罷了。如小豆子、小猴子二人的爹爹,便是為賺那每日一百大錢,將一條性命祭了河神。拋下孤苦無依的姊弟倆,險些落入歹人手中。
坊間小民還提到一些事情:近幾年河渠疏浚只在春季。渠長的說法是,避開夏汛、秋汛,以及冬日冰封,只有春季最適合疏浚。但春時征調民夫,恰又與春耕、春種沖突,以至于城郊被征調過來的農人、無不怨聲載道。
然河南府與都水監卻不體恤民情,除每日腳費漲了三成、以緩解民怨外,并不曾調整每年疏浚的時令。
而漲上去的腳費,大部分仍舊被洛陽府武侯鋪、都水監河渠署的官吏,層層克扣。拿到手上的、最多不過一百五十錢,少的只有七八十文。
因此,河渠數據現場,也發生過幾次民夫嘩變、沖撞公門之人的案子,但都被彈壓下來。
挑頭的民夫多被拘捕、甚至就地格殺。但因為人微言輕,殺了便殺了、也無人替這些民夫出頭伸冤。拘捕下獄的民夫,據傳下場也凄慘無比、大多死在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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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僥幸活著出來的,不是斷腿少臂、便是又啞又瞎,幾乎沒有一個完好的。
楊朝夕聽到這里,臉色已經陰沉無比。一個初出茅廬的武者,還沒怎么見識過朝廷昏聵、官吏貪腐、江湖混亂、民生多艱……遇到這等常人司空見慣的不平事,反而顯露出幾分、難能可貴的正氣來。心里已經開始盤算,反正是暗中探查,若能順手捉一些蛀蟲出來,也算是為民除害。
洩城渠附近的探查,沒有太多收獲。楊朝夕便一路折返,來到通遠渠與洩城渠交匯的立德坊,準備自西向東、沿著正在疏浚中的通遠渠,繼續探查。
疏浚后的渠段兩岸,依舊斷斷續續堆著泥沙、石塊等雜物,同樣按類分好。再向東行進時,不良衛便漸漸多起來,對靠近疏浚現場的閑雜人等進行驅趕。
楊朝夕亮出崔府魚符,說要進去找個同鄉,說幾句話便走。不良衛果然皺了皺眉頭,極不情愿地揮揮手、放他進了通遠渠疏浚的渠段,又囑咐他快一些,莫叫渠長和武侯撞到。
楊朝夕拱手垂頭、連聲應下。快步走了十幾丈,放眼看去,通遠渠水面上果然橫亙著數艘采砂船,許多褐衣麻袍的民夫,如蟻群般、密布在船上岸上,各自忙活。
偶爾一兩聲呵罵傳來,卻是岸上的不良衛、正訓斥偷懶的民夫。隨著喝罵聲劈頭而去的,還有刀鞘和馬鞭。
一些民夫模樣的人,在剛堆上渠岸的泥沙、石塊間挑挑揀揀。這些人雖然同樣衣衫臟亂,但大多眼神里都透著狡獪,顯然不是長年耕作的農人。他們合力將形似石碑的石塊、小心放在一旁;又把泥沙里淘出來的壇壇罐罐、黑銹的鐵器、破開的瓷瓶等,規規矩矩擺在另一旁。
當巡視的不良衛跑去如廁、或是坐在石頭上打盹時,這些人便迅速將看中的小物件揣進懷里。或是把大物件埋回泥沙中,再做上標記,以待入夜后、再悄悄過來取走。
市井小民的靈活與機智,有時看來,也不禁令人拍案叫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