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中松自認天資過人,他也著實很聰明。
不過他知道自己成不了張素,更不可能是‘文武雙全’的神人。
他告訴湯銘,教他的人得有真本事。
什么叫真本事?
用別人寫的書算不得真本事,用自己寫的書才算得上是真本事。
因此,教他的先生一定得用自己寫的教材。
光是這一條,便讓他又逍遙自在了一陣。
畢竟這世間的道理滿共就那么多,能寫的先賢早就已經寫完了。
所謂的推陳出新,不過是酒瓶裝新酒,根本做不得數。
不過湯銘付的酬勞很高,而且在丁州若是成為丁州州統之子的文道先生,也是一件極為光榮的事。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能穿上那一身文服固然不錯,但若是能把這文服變成白花花的銀子,變成田畝豪宅,豈不是更加不錯?
于是乎,在新條件公布之后,僅僅過了月余,丁州各地的所謂“新書”便猶如雪片一般飛來。
湯中松自然是懶得去一本本看。
他把這些書全部都退了回去,讓這些先生在書中標注好,哪一部分是引用的先賢之說,哪一部分是依據先賢之說的拓展,又有哪一部分是自己的獨家原創。
這一來,自是擋住了很多想要糊弄騙錢的文人。
不過,本來文化貧瘠的丁州,因為給湯中松尋覓文道師傅一事變得百家爭鳴起來,倒是一件陰差陽錯的好事!
最后入選的只有五本書。
的的確確都是些新鮮東西,肺腑之說。
但湯中松是何等的心智?
轉轉眼珠就能連撒十五個謊。
而且環環相套,逐步深入,讓人根本聽不出破綻。
再夸張的開場白,再失禮的言語,最終他都能給圓回來,找補上。
不過既然有了書,那這習也是不得不學了。
但是這五本書著實難分高下。
就和世間的道理一樣,正說反說都對。
這便讓湯中松右鉆了一空子。
他讓這五位先生每人試教三個月,這三個月,酬勞照付,待三五十五個月后,依據每位先生的實際表現,最終再定下來由誰長久的教下去。
這一招也是湯中松的獨創,新鮮**。
在此之前,文道上一師可以收多徒,但是從來沒有一徒可以拜多師之說。
不過湯中松對此當然也有他的解釋——誤人子弟。
雖然也是拾人牙慧,先賢的剩飯。
不過他說的是,徒弟拜師是不錯,但師傅可以選擇徒弟,徒弟也能選擇師傅。
師傅選不好,一拜誤終身。
徒弟選不好,一收名敗裂。
所以兩方都得慎重再慎重。
這一番大道理著實把人繞的云里霧里,好不真切。
但細想之下也的確是極為可取。
我想我學好,所以得認真挑選。
我也不想你先生不好,所以你也得看看我夠不夠格讓你教。
湯中松好似把自己擺在極為低矮之處,塑造了一個滿心求學的,看書忘渴的形象。
殊不知,他此舉只是為了跳過學書直接學人。
人寫的書在他手上,寫書的人坐在身邊。
人寫書自然不會一五一十的把內心和精神全都一股腦的倒出來。
就是這遣詞造句也還得琢磨一陣不是?
書面文章和平日里的扯閑篇不一樣,光是那些助詞虛詞之乎者也的就夠讓人頭大了。
而湯中松的目的,就是看看這人寫的書究竟有幾分真實,幾分造作。
真實到什么地步,造作到什么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