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推車和祥騰客棧以及馬文超的身份都太不相符,都說好馬配好鞍,身為祥騰客棧總點的主廚,請南陣用金絲木做個推車也毫不為過。
“手有點笨……見笑了……”
馬文超不好意思的摳了摳頭說道。
他也知道自己這輛推車著實有些上不來臺面,奈何整個祥騰客棧中只有這么一輛。
其他菜品上桌時,都有專門的活計,端著個大托盤,一口氣上三五個菜不成問題。
但馬文超不喜歡端東西。
或者說只要是讓胳膊受累的事他都不愿意做。
廚子的胳膊與劍客刀客的手一樣重要。
手里握著勺,才能被稱作“掌勺人”。
但真正用來掌勺的不是手,而是胳膊。
肩膀處發力,帶動大臂與小臂,手腕僵直不懂,宛如一個釘死的架子。只有這樣揮動炒勺,才能最大限度的翻動菜品,讓其受熱均勻,盡早出鍋。
愛劍的人肯定不愿意用劍去砍柴,而喜歡吃的人也不會閉上嘴巴,馬文超的胳膊已經不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已經成了他最為的獨特和珍惜的東西。
以馬文超現在得功力,什么樣的食材需要多少火候,揮動炒勺半下還是幾下,早都了然于心,可入骨血。
切細斬粗的活兒,誰都能做,無非是經驗不足,快慢不同而已。但對這火候的掌握,可不是那么簡單。
劉睿影也曾對做飯心生向往,奈何他在這一道上著實沒有任何天賦,因此只好作罷。
馬文超將一個扣著蓋子的大盤端上了桌,接著又拿出了兩只骨瓷小碗,兩把骨瓷小勺,兩個骨瓷酒杯,分別放在劉睿影和葉雪云面前。
這些碗、勺、杯,都是胎胚極為輕薄的骨瓷,沒有釉面,也無任何紋飾繪畫。
“餐具干凈了才能體現出飯菜的豐富與可口。”
馬文超說道。
劉睿影點了點頭,很是贊同。飯是用來吃的,餐具是只是吃飯的工具罷了。有些鋪子,卻是將餐具以及店內的擺設置辦的花里胡哨。每次看到這樣的店家,劉睿影都覺得頗為無奈。吹毛求疵之人,大有所在。喧賓奪主,舍本逐末之徒也未曾見少。
吃飯到底還是個飯字,好看的餐具并不能頂飽,也不能讓飯菜變得更加好吃,只會加倍收銀子,讓你兩頓飯錢吃成了一頓。
即便擁有萬千方向,但正確卻是唯一的。就好比樹干上的枝杈雖多,可最主要的根系只有一條。
揭開蓋子,更加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葉雪云甚至張開嘴,大口喘息著,好似這香味已經噎住了她的鼻腔,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馬文超手拿蓋子,在這一盤炒飯上來回輕輕的揮動了幾次,繼而放下蓋子,拿起一只長柄勺,死死的盯著桌上的炒飯。
待大股熱氣散去,還剩下微弱的幾縷時,馬文超忽然瞪圓了眼睛,喉嚨里情不自禁的發出一陣“咯咯”聲,像是笑,又像是在哭。
劉睿影都有些毛骨悚然之感,更不用說葉雪云。
這小姑娘竟是抬起屁股,從對面跑到了劉睿影身后,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將臉埋在他的背部,渾身篩糠般抖動。
劉睿影還未來得及反應,馬文超便將手中的長柄勺伸入炒飯中,猶如劍客出劍般,一個起落,慢慢一勺炒飯不動神色的落入劉睿影面前的骨瓷碗中,略微高處碗沿大約半寸左右,形成了個極為好看的弧度。
炒飯中混著火腿、雞蛋、蘑菇等等食材,色澤鮮艷,看上去像極了秋日的山林,卻是層林浸染,頗有萬類霜天競自由之感。
這哪里還是一碗炒飯,就說是藝術品也不為過。
馬文超卻是仍未停手。
飛快的轉身拿過木推車上的酒壺,手中長柄勺朝著封泥一敲,封泥便頓時撲簌簌的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