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如同草原上的金雕一般,掃視過全場,不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這般大張旗鼓,自是也引起了賓客們的議論。
見狀,本來站在四王身后的凌夫人,后退了幾步,從后廳繞道過來,對那副官勁氣傳音道:
“出了什么事?”
副官沉思片刻,覺得還是應當將傅云舟傳假令一事全盤托出為好,便將整個事由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凌夫人,包括方才劉睿影到了校場。
凌夫人聽后,銀牙緊咬!
但還是按捺住心境,讓這副官轉告指揮使,所有府衛都無比配合劉睿影,先將混入王府中的傅云舟找出來,再看劉睿影那邊有何其他需要。
聽凌夫人這么說,副官也是松了口氣。
覺得自己這么做果然沒錯。
即使指揮使讓他不可聲張,但權衡再三,這么大的事,他覺得自己可扛不住。
萬一真起了事端,還不是他這個副官被推出來頂罪?
得罪了自己的指揮使,雖然不是一件好事,可為官之道最重要的卻不是忠義二字,而是認對人。
前朝曾有為小吏,洞察慣常人心后,一路直上青云,坐上宰輔之位,后為避禍事,辭官歸隱,著有《六字令》。
滿篇只有六字,“空、恭、繃、兇、聾、弄”。
其后人對此六字一一注解,沒想到卻因此引來了抄家滅族,《六字令》葉成了前朝禁書,五王共治后,才再度現世于民間,廣為流傳。其中第一字空,即空乏。
一指文字,凡是批呈詞、出文告,都徒有其表,而無實論。二指事由,無論什么都可活搖活動。東也可,西也可,看似雷厲風行,其實又暗中藏有退路。如見勢不佳,便抽身而走,絕不牽掛,擺脫責任。
至于恭,則是遇見上官必得卑躬折節,脅肩謅笑。并對上管的親屬有人,也得如此。
對下,則得與對上截然相反,是謂“繃”。儀表上,得白族了架子,赫赫然之大人物,凜不可犯,言談中也得儼然腹有經綸,槃槃大才,典故人情運用之妙,存乎于一心之中。
但對于當真無可退,無可恭敬也五個端起之人,就要以“兇”應對。即使害的他人亡身滅家,賣兒貼婦,都不必顧忌,不必遵守任何仁義道德之說。
至于其他無關痛癢的,便本著“笑罵由他笑罵,好官我自為之。”不順心的事不看,不對眼的書不讀,一個“聾”字,卻是定力的基本。
身為副官,當然也有升遷之心。
因此他最為上心的,便是最后一條“弄”。
指揮使即便再欣賞,也不可能讓副官與自己平起平坐,想要高升卻是還得另尋他途。
借著這個機會,若是可以上下擺弄,讓凌夫人對自己有所印象,有所肯定,那日后的升遷,還不是她一句話的功夫?
不過聽風聽聲,聽話聽音,從凌夫人的言語中,這副官卻是心思玲瓏的發現了端倪。
明面上說,讓王府中的一應府衛配合劉睿影,實際之意,卻是讓劉睿影可一體截至王府府衛。
如此看來,這位新到任的典獄,著實深得凌夫人心意。
既然在凌夫人這里已經留了一筆印象,那剩下的只要全力配合劉睿影這位典獄,等事了交差時,他定然會在凌夫人面前替自己多多美言。
打定主意后,他讓一眾府衛繼續排查,自己則帶著十幾個心腹,去找劉睿影。
即便什么都沒有做,但只要在正確的人身邊,本身就是一種正確。
劉睿影還不知道,自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卻成了目前整個擎中王府內,第三有權勢之人,僅次于擎中王劉景浩,和總管凌夫人。
此刻他正按照那位指揮使說的方向,一路奔去。
從校場到王府門口的廂房還有斷不近的路程。
劉睿影斷定那兩個云臺中人,應當會想方設法取回自己的長劍,否則赤手空拳,根本無法成事。
但奔出去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他突然立定了腳步。
回想起剛才那位指揮使的面色,劉睿影覺得自己忽略了一個人——傅云舟。
對于一個在無法出城,在中都城里只能東躲西藏,等死的人來說,能護他周全的去處只有兩地。
中都股查緝司,以及擎中王府。
先前劉睿影并未如此考慮,卻是覺得傅云舟已是茍延殘喘,根本無力攪動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