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笑我說謊。”
“難道你沒有說謊?”
劉睿影反問道。
“我并沒有殺他,他在賭沒了一條腿后就已經死了。”
傅云舟搖著頭說道。
隨即悠悠的念道:“朝聞道,夕可死矣。”
劉睿影在書塾中讀書時,覺得其中最為大氣快哉的,便是這句話。
短短七字,一讀之下,一股浩然之氣便油然而生。
只是此刻從傅云舟的口中說出來,卻覺得十分別扭。
何為“道”?如何“聞”?
書中未曾明言,那些個先賢的解釋亦千差萬別。
“道”者,非常“道”,“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至于這“為公”之道,不外乎仁政、禮制,都是些皇朝時期的腐學,現在只有那些個遺老遺少還時常掛在嘴邊。
博古樓樓主狄緯泰和通今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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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主徐斯伯都曾為此話著書立說,想要去闡明其中的道理。
在這一方面,倒是狄緯泰的論調略高一籌,廣為眾人接納。
且說這“道”分為“公道”與“私道”,正是先賢之所以與平民、旁人之區別。
要想擁浩然快哉,便要有大氣魄,不可汲汲于私怨,不戚戚于私利。
而在皇朝傾覆,天下動蕩無道的年代,才會誕生能夠囊括山河百姓的胸襟的大人物,才會有如今的五王共治的存在。
但這世道并非人人圣賢,風調雨順,也沒有那么多時刻想著匡扶社稷、維護正義的“公道”。然則,人生在世,還是有人本“天下有道,吾不與易也”信念,這便是“夕死可矣”之境界。
“這話送你,也送我,更送那個賭徒”。
傅云舟接著說道。
劉睿影默然,他對于傅云舟所言的歪理,雖然無力辯解,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生死之諾,豈可易許?
即便他是個賭徒,但為一事、一人而棄生,也非易事。
都曾經來過這世上,若沒有一絲半點值得懷念、值得以生命來珍惜的人、事,那不是白白走了一遭?
不過能夠用生命去付出的,定然是彌足珍貴的。
這意義總是在付出中才能得以體現,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便是最好的例證。
對于賭徒來說,視那賭桌為知己,也無可厚非。
“說了這么多,到底還是為了這跟棍子不服氣。”
劉睿影掂量著手中的詔獄龍頭棒說道。
傅云舟從鼻中冷哼一聲,隨即也反手從背后抽出了一根同劉睿影一模一樣的龍頭棒。
“看來,你到軍器部就是要借這跟棒子。”
劉睿影說道。
傅云舟不置可否。
龍頭棒在手,傅云舟端詳了片刻,將扇子斜插在脖頸后的衣領里,說道:
“你我同時動手可好?就不分什么先后了。”
劉睿影點了點頭。
然后擺手示意,讓孟磊帶著府衛們先從暗門中退出去,免得遭受波及。
他與傅云舟兩人相隔有兩三丈遠,卻交談了許久,聲音語氣時而激烈昂揚,時而猶如蟲蟻。
他們倆都知道這一戰生死勝負難料,但卻都不愿意在口舌之爭上,輸給對方半寸,故而仍就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但除了那些退至暗門處的府衛們外,還有兩三雙眼睛都在盯著他們兩人。
聽得了先前的言語,眾人心頭都如巨石壓著,緊張的幾乎無法喘息。
忽然傅云舟手掌一揮,四周霧氣漸起,瞬時就變得極為濃郁,好似置身在大海長河之中。
同樣的功法劉睿影早就在太上河中領教過。
因此這番再看到,并不覺得驚奇,也絲毫沒有驚慌。
凌夫人早就說了,這傅云舟與東海云臺關系甚為密切,現在看來,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