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轉瞬即過,陰霾的蒼穹仿佛鐵灰色的帷帳遮住天地,朔風吹寒,清晨的樹椏上倒掛一支支像匕首的冰錐子。
“赤扈人的皮裘子真是暖和啊!”
牛二從雪窩子里鉆出來,在鎧甲外緊密裹了一身裘袍,雖說染滿污漬、血跡,臟得看不出底色,但在滴水成冰的北地,穿身上暖烘烘的,他甚是得意。
徐懷與蕭燕菡并肩坐崖石上,眺望莽莽雪原。
昨日又是大雪,棋子山東麓狼籍不堪的戰場一切都掩埋在大雪之下,似乎天地之間的血腥也被滌盡。
崖石間、樹梢頭的雪粒子,不時被大風吹揚倒卷過來。
徐懷任冰冷的雪粒子打在臉上。
有數十騎身穿裘袍、背負刀弓的赤扈人停在三四里外遠處,勒馬停在山崗上望這邊眺望,但沒有再往南逼近的意圖。
一只肥大的灰毛野兔從樹林里竄出來,竄到空闊的雪地里,驀然停住,往北看看,往南看看,似被兩邊的殺氣所驚,又猛然往來處的樹林竄去,快似一支離弦的箭。
昨日又有千余騎兵馳入忻州,但對棋子山這邊還不足以造成威脅。
數騎從南面馳過來,從斜坡往山崗這邊馳過來,史琥翻身下馬,稟道:
“楊祁業部已經撤入凌井溝,徐心庵部、唐盤部、殷鵬部皆已經棄云州漢軍大營北返……”
徐懷站起身,大氅上的雪粒子抖落下來,看到王憲、袁壘等將也聞訊往這邊走過來,跟他們說道:“吹響號角,叫大家都活動起來,活絡手腳,準備扯乎!”
棋子山的人馬自有王憲、袁壘等人統領,徐懷與蕭燕菡在史琥、王章、烏敕海、牛二等人簇擁下,先往天門關馳去,仿佛一股暗灰色的潛流在雪地里流動。
過去四天時間,不僅十萬太原軍民都撤入天門山以西的凌井溝峽谷里,除了四千多匹騾馬,還有總計十數萬石物資都運入凌井溝峽谷。
天門關內側,凌井溝棧道雖說能通車馬,但也只是勉強供一輛馬車同時通過而已。
而這一段棧道又特別長,斷斷續續總計有三十里。
這么多物資、人馬,在五天不到的時間里都撤入凌井溝峽谷,尋常騾馬容易受到驚嚇,虛弱的軍民不時有人倒斃道側,動不動就將棧道堵得寸步難行,可想而知是何等的擁擠、混亂。
為確保如期撤離,大量物資運到天門關以西,都直接傾倒棧道下的深溝之中,一部分軍卒也是通過繩梯下到深溝之中行走。
后期會在天門山北側的峽口組織防御,確保太原軍民無懼后路威脅的翻越呂梁山,但冰天雪地里翻越險峻陡峭的呂梁山絕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