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陳角咽過氣去,姜平將帶血的刀回鞘,朝陳滿說道:
“汴梁城陷,陳將軍被扣押放歸后,我與陳角慌稱家小在大亂中走散了,實則是被皇城司扣押為人質,要挾我們充當皇城司的密探,盯住陳將軍——之前也實在對不住陳將軍,陳將軍暗中對赤扈人不滿,明知道朱仙驛有義軍活動卻有意視而不見,我們因為家小受脅迫,都如實密報皇城司了;皇城司甚至有意使陳角取代你來守朱仙驛……”
“靖勝孤卒是怎么回事,你實際一直暗中替楚山做事?”陳滿難以置信的問道。
“周爺與周寨主并不知道我是靖勝軍的孤卒,”姜平搖頭說道,“王帥身死時,我才在靖勝軍從軍兩年,也沒有立下什么戰功,只是無名小卒而已——蔡鋌奪得靖勝軍兵權后,不斷將舊卒分拆到其他軍中,我也就在諸軍間輾轉流落,直到與陳將軍您與陳角相識,拼得一些戰功,才獲任隊率,再一并調入京中禁軍。說實話,這些年我都快忘了自己曾在王帥麾下從過軍!不過,陳將軍你一次酒后說我大越男兒,怎能屈膝寄于胡兒身下討食,我深受感觸,一直想著跟陳將軍說破這事,只是苦無機會,還望陳將軍勿怪!”
“這怎么能怪你?”驟然間發生這些事,陳滿內心也是極受沖擊,失魂落魄的說道,“我就知道皇城司不可能這么信任我們這些降將!”
“周爺與周寨主是不是可以……”姜平看向牢室里的周景、周虛易,問陳滿道。
“你快快將牢門打開!”陳滿又覺得只是吩咐姜平不合適,忙站起來一并將牢室柵門打開來,朝周景施禮道,“陳滿當如何做,還請周參軍指點!”
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親從陳角,走出牢室的周景也沒有想到這事在瞬息間會有如此的一波三折,朝姜平拱手問道,“姜兄弟,當年靖勝軍在何人麾下討口飯吃?”
“豹突營周蕗指揮使麾下任卒,周蕗平時謹慎,也從不當面忤逆蔡鋌,但酒后為王帥說過幾句打抱不平的話,被人報入蔡鋌耳中,最終因為濟云城一戰攻城不利,為蔡鋌杖殺,之后豹突營就徹底散了。”姜平回想往事,唏噓不已的說道。
“周蕗確是死得太冤,王帥在世時也盛贊他有大將之風,真是太可惜了!”周景與盧雄、徐武磧、徐武坤、徐武良等他們對靖勝軍在王孝成身死、兵權為蔡鋌奪去后的諸將命運一直都有關注,但靖勝軍最盛時有兩萬五千悍卒,這些人或戰死沙場,或受迫害而死,或傷病而死,或散入其他軍中,總之各自飄零,也不可能一一查清楚來龍去脈。
而因為大越軍制的緣故,軍將武吏對軍隊的歸宿感很弱,普通兵卒跟軍隊、主將的淵源就更弱了。
楚山一段時間來都試圖暗中聯絡靖勝軍的舊部,主要針對曾在靖勝軍任職的軍將武吏。
不過,這些年過去,當年在靖勝軍任職的武將軍吏還在軍中任事的已經非常少了;即便還能聯絡到一些人,但這些人這些年過去各有牽絆,聯系上也更多只是敘敘舊情而已。
比如此時已經出任右驍勝軍都虞侯的解忠。
然而姜平的出現,除了意料幫他們解決朱仙驛的問題,還令周景想到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京畿四五萬降附軍之中,到底有多少靖勝軍舊卒?
大越禁軍,兵卒都是終身制的,一般說來只有極少數的軍將武吏才有機會脫離軍籍,大多數的普通兵卒都要留在軍營終老,只不是年老之后會被逐步淘汰到充當各種力役的廂軍中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