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沆想跟次子朱芝說說這些,但又忍不住為渺茫前路感到沮喪。
當然,他也有些想不明白建繼帝為何會寫下這封密詔,也有些猜不透密詔里到底寫著什么,更不清楚徐懷接到密詔之后,會有怎樣的反應,會做怎樣的決定
“今日就在此地駐營,明日再回建鄴”朱沆嘆了一口氣,吩咐說道。
建繼帝脈象微弱,始終不見起色。
以御營使、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實際執掌宰相一職的周鶴在福寧宮守到半夜,身子也有些熬不住。
然而這個節骨眼上,周鶴輕易也不敢離開宮里,就怕建繼帝突然蘇醒過來,說了些什么,他卻沒有及時在場,再次陷入類似密詔之事的被動之中。
他最終也只是聽喬繼恩的勸,到福寧宮左側的班院里找了一間干凈精舍暫歇,喘上一口氣。
周鶴斜躺臥榻剛閉目養神,聽到廊前有腳步聲,還以為是班院里走動的宮待,片晌后“吱啞”一聲,卻是高純年推門走進來。
午后群臣陸續散去,僅周鶴與武威郡王趙翼、喬繼恩以及鄭貴妃、纓云郡主等人守住福寧宮里,胡楷要去主持樞密院的事務,而高純年、顧潘則要去政事堂中書門下省當值。
當然了,非常時刻為了避嫌,眾人也決定參知政事以上的大臣都隨時可以進宮探望建繼帝的病情,不受宵禁限制。
高純年處理好政事堂的公務,放心不下,深夜進宮看一眼,也是正常。
顧蕃與樞密副使汪伯潛乃是兒女親家,不管他表現得對建繼帝多忠心耿耿,不管他平時與汪伯潛多克制過密交往,更不去主動靠近淮王府,但在眼下這個時候,沒有人相信他沒有傾斜、偏向。
周鶴內心深處更信任一同在關陜共事多年的高純年,內心也屬意高純年才是相位接班人。
“陛下病情可有起色”高純年問道。
“”周鶴搖了搖頭,說道,“脈搏更弱了,藥粥都煮得稀爛,也沒能喂下幾口”
“這恐怕是撐不了多少時日啊”高純年搖頭說道,“陛下他登基以來,日夜操勞,唯喜飲酒解憂解乏,動輒酣醉,雖說我們都知道醉飲傷身,卻沒有苦勸,真是失職啊”
“大錯已成,多說無益。”周鶴嘆道。
雖說以往對建繼帝偏向帥臣,對士臣多多少少有意壓制,很多帝詔、圣意,也與士臣所奉行的傳統有違,周鶴他與高純年在背后沒少嘀咕,但等到建繼帝生命垂危,他們才能更深刻感受到,建繼帝才是撐起這半壁江山不傾的頂梁柱。
現在他們有點遭不住啊。
“周相你說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突發惡疾,深恐難冶,卻留下密詔給靖勝侯”高純年到這時候還是想不明白這點,忍不住問道。
“”周鶴攤攤手,表示他也沒有想明白,朝淮王府方向呶呶嘴,問高純年,“東邊有什么動靜沒有”
“說來奇怪,我之前以為那邊會有動靜,朱沆都迫不及待擅自統領一隊府軍護送那鄭屠出建鄴府境,但那邊一直到夜色降臨,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高純年說道,“是真正一點動靜都沒有,不要說調動騎兵甲卒了,府邸甚至連個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派出來,真真就奇怪了呢”
“哦,是嗎”周鶴也深感意外的問道。
“可不是嘛,”高純年說道,“淮王殿下比我們想象的更沉得住氣啊,他即位登基才是社稷之福,才是大越之福啊”
“殿下能如此沉得住氣,卻是要高看一頭,倘若他輕舉妄動,還真不值得看重呢”周鶴沉吟道。
高純年也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問道“陛下所書密詔,倘若真是要楚山擁立幼帝,周相當如何處之”
“且看吧,”周鶴說道,“只要淮王殿下能沉得住氣,不自亂陣腳,即便群臣遵從密詔擁立幼帝即位,即便鄭貴妃垂簾聽政,朝堂難道是楚山與鄭家所能完全操持、把控的這往后日子長著呢,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出現轉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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