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問題不能解決,就始終是一個很大的隱患。
統兵與治軍諸事,歷來復雜,徐武磧半生經歷那么多事,也不敢說窺得其妙,他也猜不透徐懷要如何去解決這個難點。
徐懷坐火盆前,將茶壺擺鐵架子上,說道:“潘爺以往常念叨一句話,叫‘王侯將想、寧有種乎’,這句話大家都耳熟能詳,也不需我多作什么解釋,但還有一句古話,叫‘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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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
匪亂在桐柏山得以興起的真正根源,上房徐與下房徐的尖銳對立,徐懷不單單看在眼底,甚至根本也是借助這點,才得以聚集下房徐的力量,從徐武富手里奪取族兵,并最終主導淮源鄉營剿匪事。
這一年以來,從桐柏山到嵐州,繼而從這詭譎的戰局之中費盡心機救出這么多殘兵,徐懷對這上下對立之事思考就越發成熟。
而到嵐州之后,徐懷最為核心的一個目標,就是盡可能多收編桐柏山卒,以備即將來臨的大亂。
對如何約束、激勵這些受朝廷戒防極深的招安賊軍,徐懷自然也是思慮再三。
這一刻他沒有直接說出他的想法,而是拋出一句他內心極熟悉,但實際上并不記得聽誰提起過的話,將大家的心思都鉤過來。
“……”潘成虎、郭君判朝徐武磧、柳瓊兒看去,他們都沒有聽說過這句古話,但琢磨又很有味道。
“潘爺、鴉爺落草為寇過,我五叔、七叔、武良叔他們也都落草為寇過,我父親徐武宣在從軍之前更是桐柏山赫赫有名的土匪頭子,十七叔與心庵他們以往也都有棄軍之罪在身,大家都扒開衣服看,誰都不能說清白無染;鄭爺是個肉鋪戶,是淮源鎮上的潑皮無賴——或許是這點,叫潘爺、鴉爺跟我們坐在一起更覺得心安一些,覺得不會受嫌棄——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坐這里的人,誰能看不起誰?”
鐵壺里的水不多,很快就燒開了,徐懷拿起鐵壺給大家沏茶,慢悠悠的說道,
“但一定要找一個詞,將我們都概括進去,是不是‘屠狗輩’更合適一些?而往大里說,此時朔州三千四百名桐柏山卒,又有幾人不是屠狗輩?再往深里去想,三千落草為寇者,其中是有窮兇極惡之徒,但有幾個人?又有幾人不是因為走投無路才落草,又有幾人不是飽受苦難、欺凌,胸臆間憋住著太多的怨氣、惡氣泄不去,才鋌而走險?而說到淮源鄉營之眾,又有幾人不是為自己、為家小飽食一頓苦苦掙扎,又有幾人生來錦衣玉食,不是受欺凌心里憋著怨氣、惡氣?除開曾經或為鄉兵或為盜匪的區別外,大家本質上真有什么不同?還有一個,為何仗義每多屠狗輩?一方面屠狗輩情感更質樸,心里沒那么多的彎彎道道,但更根本的,你們想想看,這世間遭受不平最多的是什么人?三千四百人眾能否鑄為一體,我們要從這個里面找根本。找到這個根本之后,三千四百人眾才會明白,為什么要對朔州婦孺施以援手,為什么要管束住縱情殺戮劫掠的手與持刀在手禁不住會從胸臆間泛起的惡念?找到這個根本之后,三千四百人眾才會明白我們是保什么家、衛什么國,才會明白我們的根源在哪里!”
淮源匪患歷來不絕,但單純只知道殺戮劫掠的山寨勢力在桐柏山里根本就活不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