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嘆了口氣,將手里那盞曾屬于克萊蒙的小號油燈調整到了最亮,一個傷員挨著一個傷員的看了過去。
他確實被剝奪了醫療技能,但這并不妨礙他對傷勢做出準確的判斷。
“這個抬走吧”衛燃指著第一個傷員說道。
“同志,你在說什么呢?!”
守在旁邊的擔架兵難以置信的問道,“他還活著!”
“胸口都塌陷了,大小便失禁。”
衛燃冷靜的答道,“他活不了了,就算能救活他,也要讓兩位醫生忙碌幾個小時的時間才行,但我們這里沒有那么多醫生。”
“所以.所以.放棄他?”恰巧沒有離開的虞彥霖難以置信的問道。
“這能讓其他人得到救治,能讓他們活下來。”衛燃硬著心腸說道,“抬走吧”。
短暫的沉默過后,那名年輕的擔架兵抱起了那具尸體,轉身走出了谷倉,走進了黎明前的濃霧中。
“這個.”
衛燃在說出決定之前愣了一下,他認識這個人,他叫懷特,英國倫敦人,他的妻子快要生產了,他給未出世的孩子起名叫做科林或者格蕾絲。
但此時,他的腹腔已經劃開了老大一條傷口,相當一部分腸子已經流淌到了外面,尤其.尤其他的胃,已經被撕爛了。
“格蕾絲”
懷特扯出一個艱難的笑容,有氣無力的呢喃著一個或許尚未出世的名字。
“格蕾絲!”
衛燃用力點點頭,“你會有個女兒,她的名字叫格蕾絲。”
懷特微微點點頭,隨后放心的閉上了眼睛。
“抬走”衛燃說著,邁步走向了下一個傷員。
在一次又一次艱難的抉擇中,一個個傷員或是被抬上了手術臺,或是被抬出了谷倉。
虞彥霖以及更多的擔架兵,也將更多的傷員抬過來,在經過門口衛燃面無表情的“審判”之后,將傷員們送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在所有人的忙碌中,交火聲從黎明前持續到了天亮,接著又在短暫的寂靜了不久之后再次開始。
在這個充斥著濃霧的白天里,衛燃自始至終守在谷倉的門口做著檢傷分類的工作,虞彥霖也找到了固定的搭檔,一次次將值得被救助的傷員送進谷倉里,又一次次沖進濃霧中。
每當有傷員被判定無法救治的時候,他還會抽出極少的幾秒鐘時間,給對方匆匆拍下一張照片,隨后將他們抬走。
在這片子彈和血肉橫飛的戰場上,沒有人能說的清到底是在前線戰斗更殘酷還是看著抬回來的傷員沒有救治價值只能放棄更殘酷。
又或者是做出放棄救治的決定這件事更殘酷——這里只有更殘酷。
在這個仿佛沒有盡頭的白天里,衛燃自始至終都守在谷倉門口的爛泥地里。
臨近傍晚,交火聲終于停了下來,稍晚一點,最后一名傷員也被抬進了谷倉。
“郵差,這里還有沒有活著的郵差!”
恰在此時,一名士兵跑了進來大喊道。
“有!”
虞彥霖反應極快的回應了一聲,“我是戰地郵差路易斯。”
“去指揮所!”
那名士兵話音未落,已經催著虞彥霖和他一起跑了出去。
“你做的不錯”
幾乎前后腳,忙完了最后一臺手術的約瑟夫也步履蹣跚的一邊往外走一邊朝衛燃說道。
“你也不錯”衛燃如實稱贊道,在獸醫這套路上,他們倆走的是同一條車道。
“你是第一個夸贊我的醫術的”
約瑟夫話音未落,已經解開褲子,愉悅的閉上眼睛開始了撒尿。
“戰場需要這樣的技術”衛燃同樣掏出鳥兒打算陪一泡,他也連個撒尿的時間都沒找到呢。
“以前你做個檢傷分類?”約瑟夫問道,“你也是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