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一走,佟氏再拿出那封信,嘆了口氣,繼續煩惱著。
這是京里來的信,是老太太寫的,不過不是寫給她,而是寫給張保的。張保愛妻,便把信拿給她瞧。
信里主要是寫兩件事。一件是張保連續兩年的吏部績考都得了優異,半年后任滿,必定會高升,老太太要兒子把貴重的財物留著送禮用,不必年年送回家去。她說年底送回去的禮,琺瑯和牙雕都很貴重,但比不上真金白銀實惠,而那三千兩的銀票也不是小數目。府里雖然有些困難,但張保更需要這些去謀前程,讓他不必再送回去。
佟氏每次看到這里,都忍不住撇撇嘴,都快要走人了,自然不會再送什么年禮,她說這些話做什么?伯爵府何曾有過什么困難?晉保容保都高升了,二房的生意重新興隆起來,府里日進斗金,倒比從前還要興旺些,老太太打量著他們在廣州就不知道這些么?怕是暗示三兒子得了好處也別忘了家里吧?
而信里說的另一件事就是佟氏眼下煩惱所在。老太太暗示說,張保都快四十歲了,馬上就要升四品,身邊除了正室就沒個侍候的人,實在不象話,他媳婦年紀也不小了,好歹要找個人幫她分擔一下家務才好。他姐姐福麗的夫家,有一位養女今年剛滿十八歲,雖然出身低些,卻也當作是千金小姐一樣養大的,不但長得秀麗端莊,而且知書達禮。老太太有心要把這位姑娘說給張保做二房,問他有什么想法。
張保本身沒什么想法,這位姑娘他是見過的,生父是姐夫那日德老父生前的親兵,為了救上司死了,老人家就收養了他的遺孤,當作是自家女兒一樣養大,他死后,這姑娘跟著義兄一家過活。印象中她從小就長得很水靈,也的確是知書達禮,但那日德早有心把這位妹子嫁給達官顯貴以作聯姻,怎么可能讓她給一個四五品的官員做妾?因此張保并不放在心上。
但對佟氏來說,事情雖然不可能,卻也是一個警示。在消停了幾年后,老太太又再度起了往三房安插人的心思。可以想象,這件親事不成功的話,她就會以“彌補”的名義,送個親信丫頭來侍候張保,到時候就推都推不掉了。如今三房比從前寬裕了許多,張保與佟氏夫妻都有把真實財產隱瞞下來的心思,不想被別人分了去。家里一但進了外人,這種事可就瞞不住了。
佟氏左思右想,總想著要找個長久些的法子,不然推了一次推不了第二次。她心中隱隱約約有個念頭,卻又下不了決心。正當她煩惱時,素云進屋報說:“榮大奶奶派人來回禮了,說是謝太太前兒送去的玉佩和藥材。”
榮大奶奶就是大劉氏,她去年嫁給了一個名叫榮志的把總做正室。那榮志雖然有四十歲了,長得丑了些,一大把年紀也沒娶到老婆,但為人正直,對妻子也極好,夫妻恩愛,大劉氏已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佟氏命人收下回禮,又向來人問了些大劉氏的情形,然后用上等的賞封打發她走人。等重新坐下來時,她想起了小劉氏。
小劉氏并未跟著姐姐到新姐夫家去,而是繼續留在叔叔家里,但她叔叔去年年底去世,她又沒了姐姐在身邊撐腰,日子越發難過,她那個嬸娘已經有強行給她安排親事的意思了。
不知小劉氏能不能幫上自己的忙?
于是佟氏便寫了貼子,命人抬著轎子去請小劉氏來作客。
不到半日,小劉氏來了,兩人說了一會兒閑話,佟氏便留意到對方身上穿著半新不舊的袍子,袖口處已微微地有些磨損。小劉氏見佟氏打量她的衣物,不好意思地縮了縮手。
佟氏說道:“你嬸娘越發過分了,你要出門做客,竟連身好些的衣裳都沒有了么?”小劉氏羞澀笑道:“弟媳婦要走親戚,就把兩件體面衣裳借過去了。我想著自己整天在家,給她們也沒什么。在你面前失了禮,還請不要見怪。”
佟氏嘆了一口氣,道:“你就是性子太軟和了,你姐姐三番五次要你搬過去住,你怎么就這么死心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