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與佟氏回來時,天已經快亮了。他們看到兩個兒女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都又好笑又心疼,忙把他們叫醒。
淑寧頭腦還有些不清楚,只聽得哥哥問道:“老太太現在究竟怎么樣了?是中風了么?”
佟氏答道:“是中風,半夜里她老人家又醒過來一次,人是清醒的,只是手腳不大聽使喚,因此樣樣都離不了人。我和你阿瑪先睡一下,你們也回房去補個覺,再過一兩個時辰,就到正院去輪班吧。”
淑寧聽了,便乖乖和端寧各自回屋去了,一覺好睡,醒過來時,已經是辰時。淑寧忙忙梳洗了,吃了碗粥就和哥哥一起趕到了正院,正好替下那拉氏和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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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寧現在的感覺很復雜。
這兩天她和其他兄弟姐妹嫂子輪著照顧祖母,看到這個老人現在虛弱的樣子,只覺得人生真是變幻無常。
曾幾何時,這位老太太在家中也是位說一不二的主,所有人都被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她一句話,就能讓自己的母親佟氏臉色發白、心中發苦,乖乖接受她安插過來的眼線。因為她的堅持,叔伯們就只好讓所謂的法師打擾祖父靜養;因為她的縱容,他們就只能忍受她娘家侄子的胡鬧。但無論她曾經如何尊貴、霸道,現在也只能虛弱地躺在床上,吃飯穿衣,均要受人擺布。
淑寧原本挺怨恨她的,怪她無端給自家父母氣受,怪她為了私心總想插個小妾到自己家破壞父母的感情。就算現在她全身上下,脖子以下的部分都動彈不得,也還總是罵罵咧咧,有時說的話難聽至極,甚至毫不考慮身邊的孫女們都只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但現在,淑寧覺得心中對她的那點怨懟之心,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因為現在的她,只不過是個病弱無力的老人罷了,甚至連撒個尿,都要人幫忙。
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所以淑寧在侍候老祖母的時候,雖然說不上有多么用心,但總是小心輕柔地,會仔細給老人洗臉梳頭,把她打理得盡可能可以見人,又常常替她翻身,免得她背上出汗難受。
她不知道別人會怎么看待這些,老太太本人沒什么反應,但婉寧卻是心中有數的,有一次還曾經私底下小聲對她說謝謝,讓她有些莫名奇妙。看得出婉寧對老太太是有真感情的,但聽到這聲道謝,淑寧心中莫名的不爽:難道只有你是她的孫女不成?難道只有你會照顧老太太?你把別人都當作是什么了?!
眼看著太陽下山了,淑寧在老太太身邊已侍候了大半天,只覺得又累又餓,看到李氏和芳寧出現時,心里一下松快起來——終于可以換班了。
李氏對她微微笑了笑,便從食盒里拿出一碗粥和幾樣小菜,低下身去對老太太說:“老太太,孫媳婦給您做了些清粥小菜,您用一些吧?”
老太太卻把臉轉過去,聲音嘶啞地說道:“我不要吃這個,今兒早上的燕窩粥還有沒有?”
“老太太,燕窩粥甜,您吃多了不好。”
“胡說,燕窩最是滋補,咱們家還沒窮到連幾兩燕窩都吃不起的地步,還是說,你們瞧著我沒用了,舍不得花這個錢?!”
李氏無可奈何,只好收起粥菜,回廚房去做燕窩。她前腳剛走,老太太又罵小輩們是不是打算把她餓死。芳寧有些手足無措,得了淑寧的提醒,到后院的小廚房找了找,端了碗參湯來,給她喂了小半碗,才算是讓她安靜下來。
淑寧瞧著沒什么事了,便悄悄退出房間,正要沿著走廊往外走,卻迎面看見老太太身邊的丫環翠蓮。奇怪,她剛才還在房里的,幾時出來了?
出于以往的經驗,淑寧對名字里帶“翠”字的丫環都沒什么好感,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老太太身邊的。稍一點頭,隨口問了句:“籃子里的是什么東西?”那翠蓮討好地笑道:“是燕窩粥,老太太早上沒吃完,我收起來了,聽說她老人家現在想吃,就趕忙去熱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