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翠蓮在地上哭成一團,頭發都亂了,領口也被掙開,露出雪白的肌膚,臉上的妝糊作一團。她不停地向張保和佟氏求饒,佟氏瞄她一眼,便叫兩個媳婦子架起她,送到外面大廳上去,她要請幾位太太一同審問。
婉寧聽到風聲,知道審的是奶奶生前的愛婢,立時趕了過來,聽到翠蓮哭訴說自己是老太太許給三老爺做妾的,三太太怎么可以這樣待她云云,便有些猶豫地望向佟氏。
佟氏嘆息一聲道:“我何嘗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但好歹還在守孝呢,斷沒有老子死了不到一年,兒子就納新妾的理,因此老太太也只是說,讓你到咱們房里侍候,而不是明著說收房。本來是等著三年孝期一過,才正式扶你做妾的。老太太為你花了這許多心思,你卻都辜負了。平時借著她老人家的名頭欺壓別的丫頭就算了,連劉姨娘你都不放在眼里。我們老爺是個正經人,不過了明路,是絕不會私下收你的,誰知你居然做出這種事來?”
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又繼續說道:“你瞧你如今的樣子,老太太過世還不到一個月呢,你就穿紅著綠、涂脂抹粉的。你在那酒里下了什么藥?方才又是存了什么心?你這樣不知羞恥,可對得起老太太么?”
婉寧在一旁聽得大怒,問翠蓮道:“三嬸說的可是事實?”見她吱吱唔唔地不敢說話,便冷哼一聲,轉而對母親與嬸母們道:“這件事我不管了,請額娘與嬸娘們看著辦吧。”然后便呸了翠蓮一聲,揚長而去。
翠蓮臉色發白,在地上顫抖,不知上頭四位大神會如何處置自己。
佟氏對那拉氏道:“這雖是我們院里的事,但這丫頭好歹服侍過老太太幾個月,我不好擅自作主,因此請兩位嫂子與弟妹來商量。”
索綽羅氏卻在一旁冷笑道:“這有什么好商量的?這種勾引主子的狐貍精,就該打死了事,難道你還要饒了她不成?”站在她身后的翠珍不禁打了個冷戰,低下頭乖順不語。
那拉氏不置可否,問沈氏道:“四弟妹覺得如何?”沈氏便說:“這事是三哥家里的內務,三嫂愛怎么辦就怎么辦吧。”那拉氏點點頭,便問佟氏:“三弟妹心里怎么想呢?”
佟氏瞧了翠蓮一眼,便回答說:“這丫頭如此膽大,竟敢暗算主子,自然不能再留了。”她見翠蓮猛地一顫,又道:“但她好歹陪老太太過了最后幾個月,單是看在老太太份上,我做媳婦兒的,也不好做絕了。不如就請大嫂子出面,為她尋一個去處,也算是給她覓個好歸宿吧。”
那拉氏點了點頭:“三弟妹真是個善心人,也罷,這事就交給吳嫂子去管。”她頓了頓,“橫豎也不是頭一回了。”
這事便就這樣定了下來。過了幾天,吳新達家的便有了準信。
有一個即將外放的新任知縣,雖然年紀有四十多了,卻是上一科考中的進士,剛剛才輪到了實缺。這人有個厲害的老婆,一個妾也沒有,這么大年紀了,卻沒有兒女。他夫人一是怕沒有子嗣,二是怕他做了官,沒有妾會被人笑話,連累自己的賢良名聲,便打算在人伢子那里尋個年輕女子給他做妾。
她無意中聽說了翠蓮的事,有些心動。一來,娶大家奴婢做妾,會比較有面子;二來,這翠蓮名聲不好,自然不可能有扶正上位的那一天;三來嘛,舊主家不會為她撐腰,她還不是任自己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嗎?因此特意托人見了吳新達家的一面,把這事說定了。
翠蓮被關了幾天黑房,聽說自己要嫁個快五十歲的小官做妾,本是死活不肯的。后來聽說那人的夫人一大把年紀了又沒有兒女,人也賢良,就有些心動,覺得這樁婚事倒不比原來的謀算差,甚至還有可能憑自己的手段扶正了做官太太呢,便松口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