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寧道:“聽你這話,倒覺得這梅花也有心思,更象是個人了。”桐英笑笑:“你不是梅花,又怎知它沒有那個心思?”
他提起筆,欲在畫紙上題字,卻又住了筆,看了看淑寧,猶豫一下,對她道:“我想給這畫題首詩,但又不知合不合適,淑妹妹幫我看看可好?”說罷便拿過另一張紙,在上頭寫了首詩,遞給淑寧瞧。
淑寧看了,卻是一首七絕:“并蒂連技朵朵雙,偏宜照影傍寒塘。只愁畫角驚吹散,片影分飛最可傷。”這詩她讀過,是元朝馮子振的《鴛鴦梅》,但看這詩句內容,她卻覺得很是古怪。這詩與畫格格不入,桐英就算再不擅長詩詞,好歹也讀了那么多年的書,又是學畫的,對詩詞應該有一定的鑒賞能力才是,照理說應該不會犯這種錯啊?
難道他是故意的?可這又有什么用意呢?
她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但又不敢相信。抬眼瞧瞧桐英,只見他正微笑著看她,目光溫柔,她心中一動,有些不敢肯定起來。
門邊的婆子咳了一聲,淑寧皺皺眉,收回了目光。桐英沒理會那婆子的目光,仍舊笑道:“可是不好?淑妹妹有話照直說就是,不必為難。”
好吧,她就試一試。于是她開口道:“桐英哥用這首詩,卻有些不合適。你畫的梅不是兩枝而是一叢,旁邊也沒什么水塘,而且梅花都聚于枝頭,而不是在風中吹散。更何況,詩讀起來有些悲了,與畫中的欣欣向榮并不匹配。”
桐英卻并不在乎,仍舊微笑道:“原來如此,是我錯了,我只是覺得這詩名兒好,便用上了。”
詩名?《鴛鴦梅》嗎?淑寧忽然覺得心跳有些快。
桐英又拿過一張紙,刷刷寫了幾句,道:“你瞧這首如何?”淑寧看了,卻是蔡襄的詩:“日暖香繁巳盛開,開時曾達千百回。春風豈是多情思,相伴花前去又來。”
她心跳得更快了,望向桐英,他仍舊溫柔地望著她,目光中似乎包含著什么意思。她咬咬唇,瞥了一眼婆子,輕咳一聲,道:“這詩……雖說比方才的更合適,但如今正是寒冬臘月,吹的都是寒風,哪里來的春風呢?”
“如今雖然吹著寒風,但冬天過后,吹的就是春風了啊。只要耐心等待,梅花相信春風總會來的。”
這個……是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啊?好象轉換了特指的對象?她抬眼望望桐英,見他只是笑笑,低頭不語。她想了想,也低了頭道:“可一到春天,就有無數鮮花開放,那春風還會顧得上這梅花么?只怕這梅花到時候也會凋零了。”
桐英輕聲道:“春天的花再多,又怎比得上冬天里唯一開放的梅花?在整個冬日里,只有它裝點了這個世間。就算一時不再開花,它仍舊存在著,等待下一個冬天時再開放。春風最是多情,自然不會忘了它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