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寧見晉保不愿多談,也沒再追問,只是出門后,正好遇見那拉氏。對方急著出門,只匆匆寒暄幾句,囑咐了些路上小心的話,便急急走了。李氏送她出門,回轉時臉色鐵青,勉強對淑寧笑笑,為婆婆的失禮道歉。
淑寧趁機問起事情的緣由,李氏面上怒色一閃而過,接著深呼吸幾次,便伸手拉著淑寧急走,直到進了她所住的桃院,又將所有丫環婆子趕出房去,關上房門,才重重坐在炕邊,壓低了聲音喊道:“我快要忍不住了。三妹妹,我為什么那么命苦,偏偏攤上這么一個小姑子,出嫁前害得家里如此落魄就罷了,如今她嫁了人,還要連累娘家!”
果然是婉寧出事了。淑寧忙問是怎么了,只見李氏閉上眼強忍淚水,好不容易平靜了些,方才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她的病本來已好得差不多了,只不過沒什么精神罷了,整日纏著額娘去陪她。我見她病著,也沒說什么,只是看不慣她那個樣子!原以為她真的安份了,結果……若不是我警醒,她只怕還會哄得額娘幫她逃走呢!”
她撫了撫胸口,冷靜了一下,才繼續道:“上個月有一天她忽然在屋里拌了一跤,頭磕在桌子角上,暈過去了。四福晉請了太醫來瞧,說并沒有大礙,可她就是不醒。四福晉怕她出事,特地派人請了額娘和我去,守到第二天早上,她才醒過來。原以為沒事了,結果……她居然說自己失……失憶了!什么都不記得,也不認得人,還張口就問,現在是哪一年,皇帝是誰!知道自己是四阿哥的庶福晉,她居然……”李氏緊緊拽著帕子,顫抖著道:“居然還說什么……為什么是老四,不是老八,哪怕是十三十四也成啊……我的天爺啊,她從前光是和四阿哥、五阿哥糾纏不清,就已經害得家里這般,如今還要再勾搭三位皇子,連十一歲的孩子都不放過,叫人知道了,我們家還怎么見人哪?!”
她不停地流著淚,卻又不敢放聲大哭,哽咽得叫人聽了難受。淑寧已經聽得目瞪口呆了,腦子里一片空白,覺得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等李氏哭聲停了下來,她才干巴巴地問:“那……那后來怎樣?四阿哥四福晉知不知道她說了這些話?”
李氏哽咽著答道:“當時屋里就我和額娘在,可屋外頭有人,她說話聲音不小,只怕外頭已經聽到了。自那以后,她那院子便不能再隨意進出,只有額娘可以去照看。四福晉只說,叫額娘將從前的事一件件地告訴她,叫她重新學起規矩來。可是……她從前記得人時,就已經夠任性的了,如今卻比先前還要不象話,一點規矩都沒有,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吃飯時活象個餓死鬼,整天嚷著要出去逛……偏偏她如今不但人變了樣,連嘴也甜得象是過了蜜,哄得額娘滿心歡喜。今日雍王爺和福晉終于拿定主意,要送她到昌平的莊子上休養,額娘還怕她無人照顧,要去陪她……”
淑寧睜大了眼,聽著李氏的一字一句,心道:不會是她想的的那樣吧?不知是婉寧失去了穿越后的記憶,還是又有新的穿越者進入了那個身體?從她醒來后說的話來看,似乎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那原來的婉寧呢?穿回去了嗎?還是又穿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
她腦子里亂糟糟的,不知該擔心哪一個,是擔心那不知所終的原婉寧的靈魂,還是現在的那個婉寧。按理說,只有婉寧的身體與她有血緣關系,要擔心也該是擔心這個,但與她相識多年的卻又是那個婉寧的靈魂,如今新的那個,她壓根兒就不認識。
等到淑寧重新醒過神來,才聽到李氏說:“……沒放在身邊撫養,所以偏寵些,可也不該丟下一大家子不管。我如今已是死了心了,只要照看好一家人就行……”她揩干眼角的淚痕,吸了吸鼻子,轉頭對淑寧道:“還請三妹妹別告訴人去,這事兒三弟妹和大妹妹那邊都不知道。四阿哥和四福晉也是好心,沒讓聲張,不然我們家就……”她說不下去了。
淑寧點頭道:“放心,我不會告訴人的。大嫂子也放寬心吧,還有這一大家子要靠你照應呢。”李氏默默點了點頭,把話說出來后,她心情好些了,這位三妹妹嘴巴一向緊,明天又要離京了,也不怕會泄露消息。她還要打起精神來,有很多家務要料理呢。
淑寧的心思被這件事占住,直到回槐院見到二嫫才暫時把它丟開,纏著她說了半日。端寧回來后,又說了許多話,直到將近傍晚,她才回家去。
桐英出人意料地還未回來,淑寧一邊重新清點要帶的東西,一邊回想著從李氏那邊聽到的消息。她曾有過沖動,想要告訴桐英,但后來想到,此事牽涉到婉寧的**,又事關穿越,還是不要提起的好,才把念頭壓下去。
胡思亂想了不知多久,她才猛然醒覺,用力敲了自己的頭一下。煩惱那么多做什么?不管婉寧是失憶了還是又穿了,能在田莊過上清靜日子,總比被軟禁在王府里強。反正自己明天就要離開了,根本幫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自己的事情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