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執是晌午出去的,直到夜晚子時才回來。
云錦躺在床上思慮甚重,一直未睡,聽聞外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即刻翻身而起,奔向臥室門。
門從外向里推開,蕭執見到急步奔來倏然止步的云錦,怔了一下,見云錦晶亮的雙眸含著探詢,料想得到她一直擔驚受怕,未曾安睡。
盡管十分疲累,蕭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想叫云錦輕松些。未料,云錦忽然沖過來抱住自己,臉伏在自己胸膛上,輕聲卻堅定地說:“如果事情不好遮掩,就將我推出去吧,事情因我而起,理應由我承擔。五爺你救了我,救了小桃,這輩子你都是我的恩人。你不必再沾惹不必要的麻煩讓自己陷入困境。”
蕭執嘴角的笑意略加深了些,這回笑得不勉強。他笑她傻,這事哪里是她想硬抗便能抗得住的,真是個又傻又憨的丫頭。幸虧遇著的是自己,若是遇個刁鉆沒擔當的,怕是被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我就這么讓你無法信賴嗎?云錦,別胡思亂想,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云錦忍不住又想落淚,自認了父親入了方府之后,少有無條件替自己遮風擋雨的人了。在方府里,想要任何物事都要自己去爭取,為了一匹衣料、一盆銀炭,甚至一盤不值什么的小菜都要費不少心思。
夜深人靜,云錦熟練地為五爺拭頭發,一束束頭發在其指間與汗巾之間翻躍。五爺的頭發濃密又絲般順滑,觸感極好,為五爺拭頭發其實亦是種享受。早在不知不覺間云錦已喜歡上做這件事,尤其今晚,經歷了白日里那驚險之事,現如今覺得,眼下這種怡寧悠然的時刻真好,真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瞬。
可是時間不為任何人停留,頭發已悉數弄干,云錦手拿汗巾無事可干了。坐了一會兒,輕手輕腳下床將地上五爺隨意蹬掉的鞋子擺放好,又拿了只蒲扇來,悄無聲息上床,躺下來,拿蒲扇對著五爺半濕的后背輕輕扇動。
“云錦,”蕭執忽然出聲。
云錦心頭一顫,“五爺,我吵醒你了嗎?”
蕭執翻過身來,面對云錦,“沒有,我未睡著。”
“因為熱嗎?”
“不全是。”稍頓片刻,蕭執說:“細細想了想,為安全起見,明日,我讓人送你去濯徠村友人處。倘若我這邊一時半會脫不了身,你便去京城。我會讓丁管家一路照管你。”
云錦不禁有些緊張,“我,我不走。”云錦是擔心五爺有危險,自己留下來或許能幫到一二。但蕭執想到了其它。
“你不走?難道是想等著某個人?”蕭執臉色徒然陰沉。
云錦一陣錯愕,“你,怎會這樣想?”
蕭執心中一陣煩亂,猛地翻過身仰躺著眼望頭頂方帳。
好久,兩人未再說話。云錦想解釋,想來想去覺得那些解釋的話蒼白無力,說與不說都改變不了什么。蕭執卻是越想越鉆牛角尖了。
三伏天夜晚烘熱,盡管窗口時不時有大風吹進來,但對于心浮氣躁的人來說,這點風力遠不足以降溫降燥。
蕭執扯了扯衣襟領口,若不是顧忌著身旁的人,早將身上嫌防礙的衣裳扯了。手從衣襟領口垂放下來,偏巧正正覆在了云錦的手上,手上立時傳來一股沁涼,待想細致感受一番,那清涼的小手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