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轉瞬即逝,轉眼到了第四天早上,已有董事打來電話,催問后續起訴事宜。馬老板硬著頭皮暫時壓下,正欲派人探問消息,一抬頭,卻見徐小姐精疲力盡站在辦公室門口。
“馬老板,這是外子無罪的證據。”徐小姐走進來,將一摞材料輕輕放在案頭。
馬應彪但覺驚奇,拿起來一翻,只見里面有顧植民辦理貨物的全套影印票據,更有貨棧運貨車夫按手印的證詞,證明提貨人乃一個姓汪的混混,貨品被提走了,先是運到哈同花園附近一處倉庫,后又分批拉去永安公司貨棧。
“這是醫院的證明,當日兒子生病,外子與我整夜在病房守護,不曾離開,也不曾有訪客。這是梅龍酒家伙計的證詞,證明外子進醫院前,姓汪的就在酒家與人吃酒,至于吃酒的人,正是范春城和永安公司許廣勝!”
馬老板翻著票據、證詞,不禁暗暗嘆服。
“至于外子皮包中的那些樣品,實不相瞞,那是帶給我的。”
“你?”
徐小姐點點頭,將自己經營富貝康公司、研究國貨化妝品配方的事情和盤托出,又道:“你若是不信,盡管去我家亭子間看。”
馬老板翻了證據,心中早已篤定顧植民是被冤枉,他拍案而起,拱手道:“顧太太,請恕蒙昧之罪,你且在此休息,馬某親自將植民接出來——不但要給他洗刷罪名,還要委以重任,打敗對面的范春城諸人,為先施將面子和里子都掙回來!”
顧植民被馬老板用自己汽車接回公司,但見同儕紛紛在門口等他,而站在最前面的人,正是徐小姐和兒子。
歷經磨難,夫妻重逢,兩人相擁而泣,淚灑衣襟。他感念妻子的智勇無畏,也感念馬老板用人不疑。徐小姐更鼓勵丈夫,一定要力挽狂瀾,把先施輸的這一盤棋局逆轉過來。
然而許諾簡單,做事談何容易。上海灘兵荒馬亂,戰線不停拉長,陸運線也被切斷。范春城帶走了客戶清單,還壟斷了貨源,先施手里根本沒子彈跟人對抗。
顧植民急火攻心,拼命維護關系,但有貨就是硬道理,范春城不僅把客戶帶去了永安,而且把跑街、推銷那套精髓也帶了過去,不停從先施挖人,顧植民左支右絀,焦頭爛額。
等五月戰火平息時,永安百貨已經一枝獨秀,把先施遠遠拋在身后。顧植民站在空蕩蕩的柜臺中間,嘆息不已。
熟悉的腳步聲打破枯寂,顧植民抬起頭,看到妻子不知何時來到商場。徐幀志鼓勵丈夫,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她遞給他一張報紙,顧植民接過來,發現是兵燹平息,第三屆萬國運動會如期舉辦的頭條消息。
整個夏天,在永安的節節蠶食下,先施百貨愈發萎縮,商場門庭冷落,客戶也逐漸流失。手下人都在慶功,但范春城卻心神不寧,他知道沉默不是顧植民的風格,這小子一定憋著絕地反擊的手段。
可他思前想后,也找不到顧植民還擊的方法。他命令手下,要多搶客戶,多搶市場,狠打價格戰,不把顧植民整垮,他就沒辦法把心放回肚子里。
先施的人心神不寧,長此以往,公司早晚坍臺。但顧植民卻像不著家的鳥雀,整日難尋人影。他們偷偷向馬老板告狀,馬老板也犯起嘀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