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者清,孟奚知猶豫不決,孟鶯時看在眼里實在著急,這事越拖越麻煩。
孟奚知回首看向湖畔的孟鶯時,云鏡湖碧藍的湖水歸于平靜,可他心底卻涌起波濤。
孟鶯時從未見過這樣的孟奚知,從未在他眼中看到過這種情緒。
哪怕是當初從云頭墜落,躺在花蔭谷的繁花之中,孟奚知也不曾這樣無助與茫然,還有……悲傷。
孟鶯時開始懷疑,他的自作主張是不是錯了?
抱著古琴獨立崖邊的孟奚知,望著這個曾將他從地獄拉上來的仙君,紅了眼眶,孟奚知聲音沉啞,“師兄覺得,阿雨若是知道是我……殺了她,會原諒我嗎?”
孟鶯時微怔,不知如何勸慰,良久才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她今日種種艱難,她踏上夢神之路,皆是因我而起,可我卻藏起自己的骯臟與她濃情蜜意,我竟還敢奢望與她天長地久,可笑,可恥!”
古琴落地,琴弦錚鳴。
“孟奚知,你冷靜一點。”孟鶯時飛身掠近,“這件事葉姑娘早晚會知道,你難道想一直逃避?”
他自是不可能一直逃避的,即便他想,他也不能。
這段感情,若要斷,必須趁早。
拖得越久,陷得越深。
對于孟奚知來說,已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葉傾雨呢?
孟奚知既盼著她情深意重,又盼著她心狠一些……
孟奚知傷了痛了不打緊,但他不愿看到葉傾雨對他失望,對這個世界失望。
葉傾雨一直活在欺騙之中,她最害怕,也最討厭欺騙,若是知道連孟奚知也在騙她,她該如何面對這個虛假的世界?
孟奚知眸光通紅,緊緊攥著孟鶯時的衣袖,“我不敢說,我不能說,她已經夠苦了……”
孟奚知一直在猶豫,一直在等一個時機向葉傾雨坦白。
他的罪孽,他的過失,他刻骨銘心的愛……
他若沒有那么在乎她,是不是就不會這般難以抉擇?
他是從上古而來的神,見證晟州大陸滄海桑田,葉傾雨卻是他唯一動過心的女子。
是他將感情之事想得天真,他喜歡上一個姑娘,便滿心地對她好。
他怎么能忘了,這位姑娘所有的悲慘都是他帶來的?
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騙局。
哪怕他用情至深,終究是騙了葉傾雨。
在千屏城時,孟奚知幾番掙扎,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不再糾纏于她,可當葉傾雨將滿腔情意送到他面前,他無法拒絕,他做不到。
他本就是心悅于她的。
他便僥幸地想著,只要他們兩情相悅,只要他尋回血玉恢復修為,他便可以助葉傾雨完成魘靈十愿,成為不死不滅的神。
只要葉傾雨成了夢神,他是不是就能求得她的原諒?
可是……
“如今已經不是一條性命的事了,老天為何要與我開這么大一個玩笑?”
“從上古至今,我為各界安危,為天下蒼生,哪怕舍了這一身修為,我何時怨過?”
“我要恢復修為有錯?我想為自己活一次有錯?”
“我都想好了,阿雨若是不能原諒我,我便用這副不死之軀,替她擋下千災百難,來償傷她騙她的罪孽。”
“她若離我而去,我也認了,是我活該,是我不配,可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為什么小雪……”
孟奚知的喋喋不休在孟鶯時一個手刀落下時戛然而止。
崖頂起風了,吹皺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