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和大夫人過了差不多兩刻鐘之后才姍姍來遲,而彼時孟老夫人早已帶著舞陽郡主和沈宜歡、沈宜喜及府醫等人在旁邊的小花廳恭候多時了。
剛踏進小花廳,大老爺和大夫人便看見了坐在首位上臉色肅然的孟老夫人,夫妻二人忍不住轉頭對視了一眼,心里同時涌起了一抹不好的預感。
然而心中再翻江倒海,該有的禮節總不能費,大老爺和大夫人遂強忍著滿肚子的不安躬身向孟老夫人請了安。
請完安后,見孟老夫人只是淡淡地應了聲,也沒招呼他們入座,大老爺一顆心不由往下墜了墜。
然后他貌似不經意地往旁側掃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坐在下手位上耷拉著腦袋一臉頹敗的沈宜喜,于是大老爺就明白,他讓沈宜喜做的事多半是沒有做成。
不僅如此,她說不定還被人抓住了把柄,而孟老夫人之所以會將他和大夫人一起叫來,多半是為了找他們商量如何處理此事后續的。
想想也是,如今二房雖因老二的昏迷顯得格外忙亂,可舞陽郡主到底不是吃素的,有她坐鎮,沈宜喜自然沒那么容易得手。
所以這一次派出沈宜喜,不過是他一點小小的試探罷了,若是能成自然好,若是成不了也沒關系,他自有法子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思及此,大老爺仿佛什么也沒看出來般,一臉關切地問道:“母親是來看二弟的嗎?二弟如今的情況如何了?可曾醒過?”
大老爺一進門就開啟問題三連模式,且句句都和定北侯有關,一時倒將孟老夫人給整不會了,就連她即將出口的質問都被堵死在了嗓子眼里。
但老夫人始終是老夫人,雖然她平時不屑爭搶,有時候瞧著甚至有些寡言少語,可這隨機應變的能力卻不是蓋的。
她聞言先是深深地看了大老爺一眼,接著轉了轉手里的佛珠,意有所指道:“難為你如此關心你弟弟,他原本挺好的,都能坐起來回憶偷襲他的人了,只可惜……”
孟老夫人說著嘆了口氣,神色無奈又惋惜,看起來就像是和孩子們閑話家常一般,可實際上她卻一直在暗中觀察著大老爺聽見這話之后的反應。
而大老爺呢,他原本只是隨意起了個話頭而已,目的是不讓孟老夫人她們有先發制人的機會,以免自己不慎落入下乘,他怎么可能想到,孟老夫人竟然是在試探他呢?
想到定北侯已經醒了,且都能坐起來回憶遇襲的細節了,大老爺只覺得渾身如墜冰窖,他這會兒滿腦子都在思考著同一個問題,那就是他會不會暴露。
雖然大老爺自認暗殺定北侯這件事自己做的還算隱秘,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尤其那些江湖殺手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向他復命,他這心里便總有些七上八下,老擔心那些人會不會辦事不力,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以至于連累了他這個背后之人。
如此胡思亂想了一通,大老爺臉上穩如泰山的表情自然便繃不住了,神情漸漸出現了一些裂痕,但他還是努力安撫著自己,強自鎮定道:“母親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二弟原本挺好的?”
對于大老爺這個人,孟老夫人雖談不上十分了解,可他到底是個什么性子的人,她心里多少還是有數的。
事實上,在看見大老爺這副又是難以置信又是小意打探的模樣,孟老夫人便知道這個便宜兒子背地里肯定沒干什么好事了,說不得沈宜喜投毒這事兒就是他指使的。
不得不說,孟老夫人不愧是個能拿逆襲劇本的人,這直覺也是沒誰了,就這么小小地盲猜一下,竟然就將真相猜了個七七八八,實乃牛人!
牛人孟老夫人對于猜到事實真相這事并沒有太大的成就感,相反她此時心中有些失望,失望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終究長成了一棵歪脖子樹。
果然,孩子長成什么樣,還是要看個人的造化,別人再怎么教導拉扯,終究是治標不治本,收效甚微。
孟老夫人忍不住嘆了口氣,也不知是為了曾經的自己還是為了長歪的大老爺,不過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現在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