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治政同州,其實同州之下,豪族庶民都并不算多。
畢竟久經戰亂,關中重郡,同州也曾十不存一。
曾經戰前,不少想要活命的百姓,都往南、往西而逃。
雖說四處逃竄,蜂屯蟻雜之亂象,宇文邕和高寶德都沒見過,可繞著同州城坊轉了一轉,他們面上的沉重,已經說明出問題了。
他們能猜得出,同州現在勉強維持著州治之艱難。
人丁稀少,連治田之民都缺乏,百姓無粟米充饑,餓死都要餓死大半。
那可如何是好?
民戶不足,先是登記造冊,而后廣募流民。
然而……
州治之府衙的糧倉,并無儲蓄過多的糧食。
那等到第一次豐收之前,難不成田上的百姓,先得挨餓半年?
別提半年,就是一旬不食,人就沒了。
宇文邕垂眸,仔細想著政略對措。
因他治下,只有同州一州。
開口借糧這點事兒,不好使啊。
農事不興,就甭提兵事與財力之事了。
一年春作首,百業農為先。
如今正是深秋,馬上入冬。
關中自古種粟,雖然說是來年初春之時,才開始種粟。
可為保土壤肥力,經過今日打聽問詢,宇文邕和高寶德二人,才知道秋冬之時,當在土壤地上種滿毛苕子、黃芥。
以輪作倒茬,深耕土壤。
其實用后世話講,根瘤菌固氮增肥。
毛苕子其實就是毛野豌豆,冬巢菜,冬箭舌豌豆。
黃芥更是好東西,它是芥菜型油料作物。
它們可都是富含根瘤菌的好物。
況且還都能秋冬而生。
毛苕子深秋種下去,冬天能長,既能讓土壤增肥,又能開花結果,提供豌豆巢菜,碾碎成糊糊狀,用火一蒸,就是碗口感非常一般的豆飯。
雖然難吃,但還不至于讓田民餓死。
可若要丁口過多,這產出的這點兒豆菽,那就沒辦法分了。
黃芥雖然不能吃,但它能榨油啊。
油料之物,既能賣,又能燒飯。
當然了若是家中本就無有粟米的,更多的還是會選擇種植毛苕子。
因為毛苕子來飯快啊!
都快要餓死了,再種太多黃芥,擠榨出了油,難不成直接食油?
或者說上街立坊,擺賣掉黃芥之油,得點錢幣,再去買面素食。
其實,百姓庶民也并不憨癡。
他們其實更是精明節儉。
若讓他們選,大概率他們會一半一半,都種上。
若是有特殊情況,再細微一調。
“若是再讓他們種些毛苕子和黃芥,時間上,也有些緊張了。”高寶德嘆氣。
“那只能快些收攏一部分庶民。”
流民就不要了。
若是是真等排著開始安頓流民之時,又得花費不少財物。
最主要的是,時間上,若是分精力去管那些外州、外郡流出來的流民,他們同州城整一冬天,都不用種東西了。
他們太過于跳脫了,還容易偏激,又不服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