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諸臣,早就如同縮頭烏龜一般,巴不得宇文護不看到自己,又怎么會現在做出頭之鳥。
“既然無事,今日退朝罷。”
宇文護一言蔽之,而后,一直侍立一旁的黃門郎便高聲唱道:“散朝!”
原還沒到冬天,可跨出文安殿的重臣,卻感到渾身發涼。
回去后,該加幾件衣裳了。
眾人都是如此想道。
今日奇怪的事是,宇文護待眾人散盡,他還沒走。
宇文覺微微垂首。
宇文毓或許不知,可宇文覺清楚得很。
他宇文護,平日里散朝,都是第一個大搖大擺地回去的。
只有等宇文護走了之后,其余諸臣官吏才敢離開。
而今日,宇文護竟然讓眾人先走,而他卻留了下來,顯然有事要和他們兄弟倆說。
宇文覺打心底里害怕。
他縮到宇文毓的身后,只等著宇文護開口,而自己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裝傻充愣,這些年做的也不少。
宇文護嗤笑:“這般怕我?”
“大冢宰威儀,我們兄弟,自然是有敬有懼。”宇文毓皺著眉,半真半假地說著。
“恐怕是又恨又懼罷,哪來的敬?”宇文護不給他們留有顏面,也不顧自己的面子,徑直道出實情。
“覺不敢。”宇文覺慌亂搖頭。
“哈哈哈哈哈。”
“你這般模樣,枉叫我培育你多年,還是這般爛泥糊不上墻,你這樣的性子,對得起你的阿耶?對得起我?”
宇文護絲毫不客氣,指著宇文覺怒罵道。
“你膽兒肥了,想要掙脫出我的手掌了?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扶持你上位,扶持你們兄弟站穩大魏朝堂。”
“是誰在一點點幫你們開辟大周。”
宇文護說著最不客氣的話,然而語氣卻并非憤怒和急躁。
他的言語,平淡得很。
仿佛是在跟他們說著,今日的天氣如何如何。
倒不像是在斥罵他們不堪為子,不堪為君。
“你宇文覺,確實不堪為君王。”
“那我就換一個人試試,讓你庶長兄上。”
“宇文毓啊,你若是不甘心,盡早跟我說……”宇文護淡淡道。
宇文毓偷偷看了眼宇文護,卻不料和他來了個對視。
“你若是不愿,我就換宇文邕來。”
宇文護上前,挑起宇文毓的下巴。
宇文毓已經蓄起了胡須,下巴上的些許胡茬碎毛,讓宇文護覺得好笑。
使勁拽下來了兩根,讓宇文毓疼得直咧嘴咬牙。
“……疼嗎?”宇文護問。
“疼就對了!”
宇文護睜大了他的丹鳳眼,不給宇文毓說話的機會,死盯著宇文毓說道:“記住今日之疼,我既然能扶持你上位,就一樣能把你拉下馬來。”
“不要忘記,是誰給了你今天。”
“你在長安,就如同我手上的胡須根毛一般,我想要揪下來,還是任其就長在那兒,都要看您自己的表現了……我的天王殿下。”
宇文護輕飄飄地將手上的須毛兒,轉手扔到了地上。
他話中究竟是何意,宇文毓甚至是宇文覺,都清楚得很。
正是因為清清楚楚地明白,所以宇文毓才渾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