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忘歸腳下踢著雪,靴面很快就濕了一小片,“我家的情況就是這樣,我知道你心中肯定還有很多疑惑,但是今天的時間不夠,我沒法給你解釋清楚,下次若有機會,我再好好和你說。”
溫若棠道:“確實很多不解,不過這是上一輩的事,想知道也不急于一時了……你爹和你,終究是講通了嗎?”
“講通了,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溫若棠想了想說:“還是幸運的,因為不知道下一次遇見是什么時候了,不講通心中總是梗著,那得多難受?”
季忘歸點點頭,“說的是,到了這樣的時候,方知父親想得很遠,連他去世后我要怎么生活,怎樣安排母親的生活,都已經規劃好。”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就是國公爺的兒子,不論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這份父子之情,做不得假。”
“我信你說的。”季忘歸低著頭,感慨不已,“人當真是很奇怪的,只有到了某一刻,才會回憶起過去的種種,我那天坐在床榻邊,守著他,忽然就想起來父親帶我治病時焦灼的模樣……還有他強忍著自己身體的病痛,往大夫手里塞銀子的模樣……”
他說不下去了。
溫若棠靜靜地在他身邊站了一會兒,才柔聲說:“所以你看,這樣多好,在最后的時光里,感知到了對方的想法,至少在以后的歲月里,不用反復揣測這個人當初為什么要這樣,又是帶著怎樣的情緒去這么做。”
季忘歸舒了一口氣,心中的某個結,像是忽然解開了。
溫若棠看到風燈的照耀下,自己的兩個哥哥正向這邊走來,輕輕道:“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努力活下去,其實對于大部分人來說,能活著,就已經很幸運了。”
季忘歸也看到了他們二人,趕忙道:“你與我的事,我已經向圣上言明……圣上金口玉言,將來會賜婚……但你若不愿意,我愿意在烏月使臣過來求娶之后,再與圣上說明是我的緣故,導致婚事不能成……”
溫若棠頗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要說從前的季忘歸,就算是比同齡人要成熟穩重些,畢竟身份地位擺在那,多少有些不在意他人的感受,但這短短數日未見,變化了許多。
她還來不及回答,溫亦涵已經走了過來,道:“忘歸,我們也該回去了。”
季忘歸點了點頭,“我送各位出門,雪天路滑,定要小心。”
等走到門前,國公府的小廝牽了馬過來,兄妹三人翻身上馬,季忘歸并不急于知道溫若棠的答案,只是輕輕一頷首,看著他們離去。
偌大的府邸被拋在身后,馬蹄踩在雪上,發出“咯吱”的聲音,街道上只有寥寥數個歸人,帶著滿身的風雪,步履皆是匆匆,只想快些回家。
鞭炮聲比剛才來時更加繁密,夾雜著孩童們的歡聲笑語,以及大人們推杯交盞時熱鬧的聲音。
整個京城似乎都彌漫在熱鬧而歡悅的氣氛里,而皇宮那邊的宴會上的奏樂,才剛剛響起。
越國公去世的消息,已經在席中傳遍了,徐蘭語擔憂不已,但是身為郡主,在這樣的宴席上,根本沒有半途離席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