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隱約知道自己眼下身處何地……師尊閉關前囑她后山修煉,她為了避開天官幾人,慌亂躲避間恍惚踩了空,跌到后山碧落崖下了。
往昔在高處看時,只覺碧落崖下云霧繚繞,正午云霧稀薄,隱約可見崖下樹木蔥郁,當時也曾思想過也許崖下是個世外福地,等來日自己修行得道,也能如師尊一般來去自如的時候,必要去一探究竟的。
卻不曾預料到機會來得這般快,快的讓她措手不及。
眼下這般境地,她也只有安穩等待天官幾人來尋到自己……只但愿到那時候自己還能完好無損的活著。
天將明時,雨勢漸漸收住,林中冰涼的氣息彌漫開來,凍的少淵蜷腿抱住自己小小的身子。
如今正值春夏交替,往昔在山上并不覺得多冷,便是晚間就寢也只是一張薄被避寒,如今在這暗不見天日的碧落崖下,晚春的風卻是冷的浸骨,指節都凍的僵木一般。
天邊曙光照耀時,巨大巢窠中的小人兒已瑟縮著整個身體幾乎埋進了干草堆中去。大鳥立在枝頭上梳理羽毛,半晌,垂下腦袋,觀察起自己巢窠中的小小身影。
少淵冷的舌頭打顫,睜眼正對上大鳥的重瞳,饑寒交迫之際,她對眼前生物的恐懼卻似乎消彌殆盡了;唇角扯出一抹僵硬弧度,竭力擄直舌頭說話:“看著我做什么?你是餓了嗎?”
大鳥似乎聽懂了她的話,眼瞼開闔,傲嬌的向天一扭頭,不屑的意味十足明顯,緊接著它卻從樹枝上探出腳爪,圈住她小小一團的身子,振翅騰空而起。
太久沒有進食,少淵被大鳥拖拽的力道箍的眼前一黑,五顏六色在眼前閃爍,甩甩腦袋,稍微清明幾分,垂頭望著蒼翠樹木在眼前拉遠,流云飛速略過眼前,一層層覆蓋了蒼翠的顏色。
這只大鳥是要送她回去?少淵正思想著,眼前已經出現了熟悉的寬闊地面,大鳥停駐身子,惡作劇似的突然松開爪子,徒然墜落的感覺讓少淵悚然一驚,驚叫咽在喉間,兩只手胡亂撲騰,慌亂間抓住樹干,才止住了身子下墜。
再睜眼環顧四周,大鳥已經不見了蹤影,低頭看去,雙腳距離地面不到半尺,正欲松手跳下,耳邊卻炸響驚呼:“少司命。”
少淵扭頭看去,見是塵土沾衣的天官;他素來沉穩的面容上此刻難掩憔悴,似乎還帶著幾分蒼白。少淵窘迫笑笑,開口喚道:“天官叔叔。”同時手上力道一松,小小身影趔趄倒地。
腹中實在饑餓,此刻莫說是身法力氣,便是行走也讓她覺得勞累非常,倒像是生過一場大病的后遺癥似的。
天官扶起她,目光掠過她臟污衣衫,溫聲開口:“少司命這幾日去了何處修煉?就算為了躲開屬下等人,也需得注重自身安危。”
少淵訕訕,聳聳鼻尖,垂了腦袋去瞧著自己勾破的衣角,囁嚅道:“弟子生性愚笨,日日勞煩幾位神官叔叔操心,實在過意不去……”“是以一個人尋了個清凈地方修煉,誰想不知不覺間竟忘了時辰,惹幾位叔叔擔憂,是弟子的不是……”
她不敢提及自己失足跌下碧落崖的事,私心里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崖下那只大鳥。它雖看著十分怪異,到底是開了靈智,只怕是修為不低的;它救了她,她不想讓它落在有心之人眼中,哪天就成了別人身邊身受束縛的靈獸。
天官看著她繚亂發絲,將眼中情緒斂到瞳孔深處;少淵的話破綻百出,何況這幾日他們將后山翻了個遍,碧落崖下也去尋過,都沒有見著她的蹤影。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遇……只要平安歸來,別的也就不甚重要了。
少淵自知這般瞎話騙不過他,不過是希望他不要多做追問,順口胡謅罷了,免得她還得絞盡腦汁編另一出謊來圓上一個謊。
天官心念百轉,面上仍舊笑的和煦,只幽幽開口:“座上前日出關了。”
他的話聽在眼前人耳中,仿佛催命符一般,少淵腳下微頓,兩條好看的眉毛霎時擰巴一團,一雙大眼烏溜溜轉著,從天官的腳一路看到他的臀部,又從臀部到他挺直的脊背,再到憔悴慘白的面頰,哀哀戚戚開口:“是弟子連累幾位叔叔又被師尊責罰……”
眼前人雖是個不足自己半個身子高的孩童,可那**裸的目光卻叫天官閃躲無措,擺擺手道:“少司命不必自責,看護不力,原是我等失職,萬幸少司命平安歸來;再者說,無規矩不成方圓。”
少淵瞧著自己飄動的衣角,心中厭厭,再難扯出笑臉。天管他們幾人一直是師尊親信,辦事向來不出差錯,唯獨因為她,這幾年倒挨了不少鞭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