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破廟前,少淵提前做好了心里建設,從乾坤袋中取出長鞭握在手中,腳下堅定邁步,跨過破廟門檻。
忍住撲鼻而來的惡臭味道,正欲邁步,周圍空氣卻突然如水震蕩開來,眼前景物也在扭曲變幻。
她急忙往后退開步子,直到身后抵上一堵肉墻,方才停下腳步,看著眼前景物變幻。
周圍景物扭曲,耳邊漸漸有了嘈雜人聲,面前破廟也替換新顏,嶄新的黃色經幡隨風輕揚,有少女扶著年老的婦人跪在殿前蒲團上,閉著眼,誠心禱告。
少淵順著婦人祭拜的方向看去,供桌后立著的是一方類似猿猴的雕像,這模樣同她在黑霧當中所見到的水魍十分相似。
卻又讓少淵覺得相去甚遠,到底是何處不同……少淵目光逐漸上移,最終停留在它暗紅色的雙眼中。
眼睛,就是這雙眼睛,明明是一樣的眼睛,面前這座雕像的眼睛泛著溫和悲憫的光芒,而她在黑霧中面對的那雙眼睛卻是暴虐狠戾,恨不得將她拆吞入腹。
少淵轉頭看向門口,門外天光大亮,絡繹不絕的行人從她身旁穿過,絮絮低語,間或有人的眸光瞥過她,卻都只是視若無睹。
這是幻境,這是水魍想讓他們看見的幻境,準確的說,這個幻境應該是根據它的回憶建立起來的,面前這尊雕像就應該是它真身的模樣了。
可是為什么原來這么絡繹不絕,受人香火供奉的廟宇會荒廢成后來的破廟,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么?
使得水魍性情大變,竟讓他們看見那樣的尸山慘烈的景象,那是不是就是它如今心中的想法?
眼前景象再度變幻,耳邊驚雷炸響,閃電撕裂蒼穹,照著一對男女的身影躲藏著往這邊過來了。
他們相攜著走進大殿,少淵卻將目光落在了男人肩上跨著的沉甸甸的包袱上,包袱里頭傳出來金銀玉器互相剮蹭的聲響。
兩人在大殿中因為財物的歸屬起了爭執,外間瓢潑大雨傾落,隔絕了此間聲響,少淵亦聽不到兩人爭吵的內容;
只是漸漸的男人面目猙獰起來,不知是因為太過激動還是被女人戳中了痛處惱羞成怒,男人抄起案上燭臺狠狠揮落。
鮮血濺落供桌,也濺上了那尊猿猴的塑像。
緊接其后的,是慘不忍睹的分尸,少淵怔怔看著,直面人性最邪惡黑暗的一面,男人面目猙獰,若非他眼中清明神色,少淵真想為他開脫,是被鬼魅附了身。
可是并沒有,一個鮮活的生命在她面前折損,被殘忍分尸,鮮血流竄到她腳前,她茫然后退一步,眼前景色再度變幻。
還是之前那個男人,帶著一幫義憤填膺的村民,指著大殿中靜靜矗立的雕像,漸漸的面前那些村民的面目也開始猙獰扭曲,他們揚起手中的鋤頭,鐵鍬,損毀了大殿,砸碎了雕像。
看著猿猴那顆巨大的頭顱跌落在地,頭顱上的雙眼歷經風雨,終究變幻了神色。
溫和悲憫隨著那些擲落的菜葉雞蛋灰敗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點一滴聚集起來的兇殘狠戾。
少淵看著眼前場景,怔怔無言,水魍原是他們心中的神明,卻因為一樁冤案,不問真假,損毀了它的真身。
精魅一族易修成靈識靈體,卻難修真身,若單靠修煉幻化真身,需得千萬年,但若是有人自愿信仰供奉與它,為它塑起真身,只需受百年香火,它便能化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