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隔著一條狹長的曲巷,另一座與宜春院同等規模的青樓中,自從小廝送信去后,花媚、無格、紅衣和玉扣四人就開始焦躁,無心飲茶。
但是等了兩個時辰,才終于等到回信。
玉扣馬上在眾人面前展開。
不是詩,而是一首詞: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四人看完,都沉默了。
詞是好詞,蘇東坡的得意之作,傳唱千古。天涯何處無芳草是千古名句,其他句子也極美。
可是一首詞,四個人看到的東西卻不同。當然,他們都看出了拒絕之意。
花媚嘆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哼,真以為我們稀罕他那根草!”
無格冷哼:“墻里秋千墻外道,一墻之隔,兩個世界!誰稀罕。”
墻是平康坊的舊坊墻,墻內墻外確實是兩個世界。
紅衣怒道:“花褪殘紅?是嫌我們是殘花敗柳!我們是殘花敗柳,他也未必是青杏。說不準是爛柿子!”
玉扣卻多看了幾遍:“真是好詞。姐姐們無需感傷。不然豈不是真的多情被無情惱了!”
花媚道:“沒錯。無需庸人自擾。平白賺了他一首好詞,不虧了。就拿這詞,唱給他聽。殺殺他相好的威風。”
幾人早就認定,憐月必然是劉知易的相好,劉知易用詩詞表達了好意,憐月靠詩詞揚名,出格之后,劉知易必然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無格道:“好。我們也編舞,作曲,合作一番。”
紅衣道:“可惱那柳大善才,為了一首詩,竟然愿為外人獻唱,與我等對壘。”
玉扣岔開話題,詢問一旁送信回來的小廝。
“你可見著劉公子了?”
“沒有。太學進不去。”
“你去了這么久,莫非劉公子不在太學?”
“不是。聽說劉公子在跟名士嬴悝辯法!”
“劉公子贏了輸了?”
“沒細問,只聽說是贏了。”
“他竟然還修法家!還能贏過嬴悝?”
……
此時劉知易已經穿過宜春院的梅園,進入后面一排屋舍,這里就是宜春院紅姑娘們的住處,非官員不得入內。
這些屋舍在宜春院后堂,遠離正街,輕幽雅靜,正適合官員們休息。而且還有后門,方便官員們悄悄入院。
三層高的樓宇,憐月就住在第三層。
這一層只有為數不多的幾間房子,全都是花魁的閨房。
花魁不止科舉年才選,每年,每個青樓都會選出自家的花魁,這是他們的經營方式,借此營銷。每次花魁纏頭,都會引來豪門子弟一擲千金。如同網紅直播一樣,平臺賺了錢,網紅出了名,有錢人享受了那種一擲千金,眾人膜拜的高高在上感覺,各取所需。
眾人登上三樓,劉知易注意到,每間房子外都掛著一個精致的木牌,上面寫著字。
劉知易路過一個寫著“花”字的房間后,青梅就帶眾人停下,推開一間房,這間房外掛著一個“月”字,猜測這些牌子,代表的是房里的姑娘名字。之所以是活動的,恐怕這些姑娘并不能一輩子住在這里,隨時年紀增長,地位降低,她們得為后來者騰房子。
進了房間,里面層層疊疊,一眼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