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是安靜坐著,她無地自容,疊在腿上的一雙手慢慢扣著指頭,兩度從內視鏡打量身畔人的臉色,但在那張寡淡的面容之下,她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車子到達巷子口,從沿將人送下車,從安夫妻招待:“阿沿,上去坐一會兒再走?”
“不了,改天我再拜訪,店里還有事。”
從是想,那店她去過幾次,生意并沒有多好,有事,不外乎是借口。
若是換作她,也斷不想跟這樣的親家再多處半小時。
“那行,工作重要,快去忙你的事去吧。”
對方臨走,從是才抬眸看他一眼,對方卻也正朝自己看來,視線隔空與他撞上,怕看見他眼里的煩厭,她最先錯開了。
回到家中,她也一語不發,將背影留給父母,徑直往房里走去,正要開門,身后那煩擾的聲音又扯住她的腳步。
“你甩這臉子給誰看?”
背對著客廳,她語氣無力:“爸,我有點累,想睡一下。”
“喲,我是讓您干什么了這么累?”
對于這陰陽怪氣的嘲諷,她不敢辯駁,只閉了閉眼,將滿心的無奈壓下。
呂三月也不滿她的態度:“拉著張臉一聲不吭,攀上大戶所以瞧不上你爸媽了?”
她自知,父母是不可能讓自己安歇了,搭在門把上的手落下,認命地回過身。
“你在飯桌上提的那些,沒辦法再商量嗎?”她還抱著一絲期盼。
誰知父母一聽,火氣立即不打一處來:“你小時候是不是被水泡壞了腦子,人家都滿口應承,你是我從安的女兒,反倒在這兒討價還價?”
“三線城市,您要十九萬的禮金,又暗示人家三金要大的,我們身邊哪一個人結婚給得起這么高?你讓人家怎么負擔?”怎么看她!
“十八萬八。”從安冷聲糾正。
“多那兩千少那兩千,有意義嗎?”
“我含辛茹苦把你養這么大,要個十萬八萬不值?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輕賤了?”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嫁過去的我,要怎么自處?”
呂三月賞了她一個白眼,從安則是氣得不想說話,兩個人都不能理解她這腦子到底想的什么東西!
看著跟前自私的父母,從是忽然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們千辛萬苦地為她安排好人家,原來,從來不是因為愛!
這個念頭在她腦子里成了形,可她還存有那么一丁點可憐的盼望:“如果我肯跟馮暉結婚,他跟從沿,你們選誰?”
“當然是馮暉。”兩個人想也沒想,異口同聲。
多年夫妻,自然是默契的。
她紅了眼眶:“為什么?”那個答案明明呼之欲出,她卻還不甘心地問。
從安:“馮暉自己創立了公司,手底下幾十號人,家里住的小別墅,開的是一百多萬的豪車,誰條件更勝一籌,你自己沒眼睛看?”
蓄在眼眶里的淚滾落,她低下頭,忍住鼻子那股難受的酸澀,哭得沒有一丁點聲音。
片刻后,復又抬起頭,悲哀地說著:“所以你們才逼著我相親,不管年紀大的,不管是不是有生理缺陷,不管人家愛不愛我,只要對方有錢,給得起你們要的,你們就肯把女兒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