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問如意:“父皇為何不能只愛著母妃一個?”
如意揮墨,嘆道:“公主,你要知道,這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為什么?”
“擁萬里江山,享潑天富貴,無一不是涼薄之人。”如意淡淡答道:“圣上寵貴妃,但從來不曾獨愛貴妃。”
清歡咬咬唇,黯然道:“母妃心已死,她再也不會仰望著父皇了。”
如意默不作聲,良久方道:“貴妃不會只為情愛而活。”
清歡又問:“怎么樣才能讓蕊淑妃失寵?”
如意漫不經心地答:“讓蕊淑妃失寵容易,難的是,如何擋住后頭一大堆等著填補空位的女人。”
很煩惱,清歡只覺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如意淺笑,“公主莫要杞人憂天。”
清歡轉念一想,盯著他美好的側顏,問道:“那你呢?會不會像父皇一樣,十幾年后也膩味了我?”
如意一怔,停下手中的筆,看向她,“十幾年……”
清歡追問:“對啊,等我長大后,你還會喜歡我么?”
如意的笑意味深長,低下頭整理著寬大衣袖,“十幾年以后,公主還肯要小人么?”
清歡仰頭笑道:“當然。”
如意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白皙的手指撫著她的發釵,笑得清冷,“如果小人做了錯事惹公主生氣了,那要如何?”
“你不許惹我生氣,只許哄著我,逗我歡心。”
如意抿唇微微一笑,好似一朵開在午夜的優缽曇花,俯身淺啄視若珍寶之人的唇。
窗外鳥啼婉轉,荼蘼花開正艷,香氣盤旋著整個屋子,清歡被抱坐在桌上,打翻了一角的硯臺,黑漆漆的墨汁沿著桌腳鋪展而下,沉香墨的濃馨沾染在糾纏的衣間,誰要去管它。
夏天就要過去了,天氣還悶熱的時候,宮內出了一件大事。
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匆匆穿梭在蕊淑妃的荔枝閣,皇上震怒,在禁門前砍了兩個內侍的腦袋,又怒斥皇后治宮不謹,讓皇后在荔枝閣外跪了好幾個時辰。
蕊淑妃小產了,一群太醫戰戰兢兢輪流診斷,最后得出的結論是,淑妃體內毒藥傷胎,以致未足月而產。
蕊淑妃悲痛欲絕,形銷骨立,半夜在屋梁上掛了白綾,幸虧宮人警覺,及時救了下來。
體內有毒,是誰人下的毒要毒害皇嗣,皇上責令皇后清肅禁內,把兇手找出來。
如意當時說,蕊淑妃月月都需服用秘藥,絕無可能受孕。這毒,若不是別人下的,也定是那秘藥里頭就帶著的。
清歡望望悠閑喝茶的母妃,神態輕松,一副不關已事的姿態。
在宮里,有皇嗣,就是護身符。
宮里的溫情就如杯中的茶沫,浮于表面,撥開來底下是深深的冷酷,麻木了每一個人的心。
連番嚴刑拷打下來,投毒的是兩個原來與蕊淑妃同住一間宮殿的才人,蕊淑妃封妃后,太清殿被她一人獨占,其余的人都趕去別的舊殿居住,因此懷恨在心,來探望蕊淑妃的時候往茶壺中下了滑胎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