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高中進士陜西。
這是老天爺的安排,也是他的命運。
棘手的情況他見多了,只是到陜西之前,段復興也沒想過情況居然會這么棘手。
他今年剛到陜西上任,官職是布政司左參議分守河西道,這個河西是陜西與山西交界黃河以西的意思,主要是負責延安、慶陽二府和寧夏諸衛的兵糧、督儲。
這個官職本身很正常,只不過開展工作太難了。
寧夏諸衛的事兒,身在西安的段復興是鞭長莫及,延安與慶陽二府又殘破得不像樣子,根本沒有余力搞什么兵糧、倉儲。
上一任延安知府叫張輦,崇禎爺懷疑他通賊,也沒找著證據,就讓錦衣衛把他送到詔獄里當儲備大臣去了。
眼下這任延安知府叫張允恭,上任這幾年整個就一失聯狀態,自打進了延安府城就沒再出來過,陜西布政司只知道這人還活著,至于其他的事兒就不太了解了。
反正朝廷給他發的命令是石沉大海,他給朝廷寫公文也是秤砣落井,兩邊看見的都是已讀不回,但到底誰讀的,不知道。
他的政令別說出延安府城門了,甚至都出不了知府衙門的大門兒,出了大堂,那一幫胥吏就不認了。
到現在,延安府到底是個什么情況,陜西布政司根本不知道,練國事也派人去過府城,沿途所見所聞比起其他沒有官員的州縣要正常得多,偏偏就是收不上稅。
派去的人手也見到了知府張允恭,張知府表示他覺得延安府一切正常,皇上或者朝廷要是覺得不正常,那他能給出兩個解決辦法派錦衣衛把他拿到詔獄去;或者讓人把延安府搬到詔獄去。
練國事當然不聽他扯淡,又派人過去只問了一句“延安府會不會亂”
張允恭說不好,只讓人答復“不動,延安府就不會亂。”
練國事就真不管延安府了,劉承宗在青海、甘肅玩得那么熱鬧,他也真顧不上延安府。
倒是慶陽府的情況要好很多,那邊的知府叫鞠思讓,是陜西官員出了名有仁義的奇男子。
他跟段復興是山東老鄉,不過段復興生在魯西,鞠思讓生在魯東,是登州府的文登縣人,不過一直在陜西做官。
早在大亂初起,白水王二最早起事的時候,鞠思讓就在西安府的鎮安縣當知縣,幾千農民軍途徑境內,商洛兵備道劉應遇謀剿,鞠思讓就替農民軍求情,說農民軍都是饑寒逃稅的窮苦百姓,茍活于草莽之中,為避免刀兵相向,自告奮勇前去勸降。
他一個騎著馬、帶了四個德高望重的鄉里老頭,以出奇的氣概進了當時的農民軍大營,甚至還敢留在民軍營地的帳房里睡了一宿,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單憑一張嘴勸得幾千人放下兵器跟他回鎮安縣種地。
而且鞠思讓不光能勸人種地,因為這事兒升任西安府的捕盜同知,被洪承疇調到軍中做事,可飛天何崇渭、郝臨庵占據的鐵角城內訌,就是他給洪承疇出的主意,同樣用計拿下了首領大紅狼的腦袋。
后來他升任慶陽知府,就又干回了老本行,在慶陽府的環馬嶺、風川等地安置流民降賊,發給牛種、教百姓耕作織造,硬是在這年月的陜北生造出一片沒有兵禍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