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道:“哪個不是走到哪搶到哪,當然還有咱們和橫天王,快把府谷邊墻所有軍堡打遍,于大局何益?”
“這次原本還說要接著打軍堡,還是劉承宗搶驛站的消息傳到北邊,咱們才反應過來,沒了驛站急遞鋪,陜西與延綏鎮的聯系就斷了,輿圖上延安府空如無物。”
不沾泥眼珠轉轉,接連點頭,他聽懂了:“跟他一起,能讓咱多活兩年,闖王是這意思?”
“對,何況陜西官軍勢大,朝廷遲早圍剿,老回回在黃龍山多厲害,還不是被官軍二百騎攆進漠北。單個的賊子,拿啥跟官軍斗?不管是吃大戶的、搶掠的賊子,還是嘩變叛軍,沒人能單干,合兵是大勢。”
仨出身草莽的賊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張不同的臉上,寫滿了相同的懵懂。
高迎祥轉頭看著懵懂三人,嘆了口氣,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不沾泥:“知不知道什么是大勢?”
不沾泥知道,但他答不上來,不知道該怎么用言語去形容。
反倒是臟兮兮滿頭蟣子的上天猴湊上來,面露狠色:“比大小,大的贏!”
“對!大勢就是從府谷到金鎖關連成一片,進可出掠四方,退能休養生息,北守邊軍南攻關中,呈割據之勢與官軍對峙!”
高迎祥可算知道,自己找劉獅子合兵的渴望從何而來了。
身邊這幫首領要膽量有膽量,要勇敢也勇敢,唯獨出身都不好,造反全憑腦袋一熱兩膀子力氣。
不是說他們成不了大事,啥都是學來的,高迎祥自己出身也不好,但做了這么多年馬匪,吃的虧多了琢磨的事自然也多了。
假以時日,這些首領都能成大事。
唯獨,他們沒那么多時間。
朝廷不會給他們成長的時間,紫禁城里的皇帝也不會給他們學習的時間。
渾天猴走神了。
他對高迎祥說的話聽不懂,也沒興趣,反正他相信高迎祥,讓他做什么直接說就是,繞一大圈挺煩的:“闖王你說吧,就把他逮來,就是大勢……嚯,自己來了!”
幾人抬頭望向對岸,他們派去傳信的馬兵引數騎馳馬而還。
高迎祥望過去,領頭的青年肩寬背闊頂盔摜甲,面龐棱角分明,已看不出半點米脂縣大牢里那大胖小子的模樣,他朗聲笑道:“好個劉獅子,見了師傅都不下馬么?”
“嘁,一見面就用身份壓人可不好。”劉承宗沒下馬,兩腿夾著紅旗肚子隨時準備撤退,笑道:“哪兒有師傅砸弟子家門環的?”
浮橋上,高迎祥轉頭對幾人笑道“我就說他記仇。”
說罷轉過頭問道:“賠你就是,你想要啥?”
劉承宗還能想要啥,他道:“糧食,我的人糧食不夠。”
“沒問題,賠你糧食,管你們夠吃……不過。”
見高迎祥答應的利索,劉承宗翻身就要下馬,突然聽高迎祥又說一句,扶鞍的身子頓住:“不過什么?”
“我還你門環,你也該還我那頓斷頭飯了吧。”
一樣的問題,換了張嘴。
劉承宗問道:“那你又想要啥?”
“跟我回陜西,把你沒干完的事干完,拆了金鎖關以北所以驛站急遞鋪。”
劉承宗揚著臉笑道:“好說。”
話音一落,翻身下馬,抱拳拱手道:“學生劉承宗,拜見高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