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靈道:“我怎么?難道我就活該過一輩子滿身泥漿的窮日子?你就理所應當高高在上做皇帝?沒有這個道理!我從十歲開始,就隨意被人辱罵毆打,只為了賺那么一兩個銅板,這種日子我早就受夠了!”
歸云實在不明白他的所思所想,道:“你知道你一個人的不甘害死了多少人嗎?火疫死的,戰亂死的,你數的過來嗎?那些人的父母妻兒又該怎么生活下去?這些你想過嗎?”
炎靈道:“旁人是死是活為何要我管?我又為何要去想別人的日子怎么過下去?我只知道我所受的苦沒有任何人會感同身受,也沒有任何人會過問。我又為何要去過問他們的?”
“我以前總在想,老天是公平的,我既什么都沒有,它總會給我一條活路。我放下一切孤注一擲只想飛升,可是飛不成了。哼,我飛不成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之前的所有付出都只是場笑話!”
歸云嘆道:“你原來為何不與我說這些?或許我們能想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讓你飛升,又不用死傷這么多百姓。”
炎靈沉痛道:“這種事,我早就不相信了!”
正在此時,遠方傳來號角的聲音。那是叛軍攻城開始的號角。
炎靈看著昔日的小師弟,眸光閃動,過了片刻緩緩收了折柳劍,道:“差點忘了,我讓他們辰時攻城,時間到了,暫且饒你一條小命。”
他話閉轉身便走,歸云沒有追也沒有攔。
他已到強弩之末,看炎靈走遠,胸口的一口氣再也憋不住,哇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萬人骨乃是以全身靈流催動風力攪動,掀起沖天颶風。剛剛那一招萬人骨,已耗費了他全部的靈力,若是炎靈執意要戰,他必死無疑。
手中的寶劍也因承受了太多的靈力而碎成了齏粉。
到底不是天界的神武,終是不堪重負,只留一顆紫色的水晶珠骨碌碌滾落下來。
歸云抹了嘴角的血漬,低頭撿起珠子,走到蓁蓁身邊跪了下來。
他的手顫抖的厲害,輕輕落在她的鼻下,等了片刻感覺尚有呼吸,這才微微松了口氣。立即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本來就瘦小的身軀,這會兒更是輕如浮萍。
他無法御劍,只能抱著她一步步向著城外走去。
萬靈塔只剩下一個被結界罩住的祭臺尚算無恙。四周一片斷壁殘垣,橫尸遍地。
到處都是被風刀攪碎的胳膊腿兒。
有些沒有死透的,在那里兀自哀嚎哭泣。
歸云抱著蓁蓁一步步走下祭臺,踏過滿地尸體,踩過刀山血海。
白衣終是臟了。
只希望盡快找到母親他們,與他們在城外匯合。
從今往后,富貴也罷,貧苦也好,他們相依為命浪跡天涯,足矣。
走了沒多遠,他們便遇到了在城中肆意橫行的叛軍。
他們燒殺搶擄無惡不作,美其名曰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到處都是跪地求饒的百姓。
一場火疫,不僅讓歸云看到了人性的丑惡,還讓他看到了人性的貪婪扭曲。
別人沒有和他們一樣不幸就是有罪,別人過得比他們富足就是該死。
勝利者總是以自己為標桿,不足者該死,超越者更該死。
他為了不打草驚蛇,一路只裹好蓁蓁東躲西藏,不敢出手管這些不平事。
好容易跑到城門口,城門卻已經有叛軍把守了,城門緊閉戒備森嚴,說是三天之內要進行一場大清理。
這清理方式剛剛歸云已經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一陣惡寒。趁著兵荒馬亂,他抱著蓁蓁躲進了一條小巷子。七拐八拐找到了一戶無人的門戶躲了進去。
這家主人應該是在火疫肆虐時就逃出了城去。院落已生出一層雜草,屋內到處都積滿了灰塵。
這正是他們最好的避難所。
他略微收拾把蓁蓁放在床榻上休息,又返出門去從外面上了鎖,再從墻壁爬進家中。
做完這一切,已累氣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