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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沒有人監視,那個門還沒有關,也沒有見任何衛兵進來......
安娜心想著,伸手去將時訊環打開。
“別。”杰森一把按住他。“他們會攔截到的。”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眨著眼看向杰森,后者的神態比以往多了些剛硬,緊接著,對方一言不發,直勾勾地看著擁擠的人群后面陰影中的墻壁,悄悄用手指在安娜的胳膊上一遍一遍畫下了L的形狀。
“什么?”
“43421。”杰森不再沉默。“記住,43421。”
安娜似懂非懂。
四處環顧,那個白燈搖搖晃晃,每一次晃動都在眾人的臉上留下大面積的高光,這里的人就像是一幅幅素描畫被搬到了手術臺上。
地下城的墻壁僵直伸展,宛如一個方形斗獸場,墻上布滿不知名的霉菌,潮濕的氣味彌漫,空氣中的顆粒仿佛是身體呈綠色的蠕蟲,此刻正在人們的臉上徘徊,很多叮當響的酒瓶或易拉罐堆積在四個角落里,它們中間已經產生了完美的微生物生態環境,屬于老鼠和飛蚊的王國。
這個地下城何止是尚未竣工,簡直就是一個垃圾場。
抬頭向上,除了那盞光暈有限的白燈以外,天花板剩余的地方幾乎黑的什么都看不出來,偶爾有一些粘稠的液體掉落,氣味難聞至極。
左右兩邊各有兩扇緊閉的大門,它們是通往其他像這樣的房間。地下城名義上是一個很大的地方,實際上就是許多個彼此間有序隔開且平米一致的地下室群,共同組成五千平的部分地下城。
就是在這個地方,現在困著兩百個D級。
喘息聲,咳嗽聲,抱怨聲,夾雜著嬰兒的哭泣和母親無力的安撫,有幾個老人已經閉上雙眼,仿佛墓地里前來悼念的親屬,他們作為D級中少數活的比較長的人,歷經的苦難足以讓他們拾起一種年輕的沖動去自殺。
他們之所以還沒有結束自己在這壓迫世間的軀體,大體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屬于幸運的那一幫人。
因為活的比大部分同胞都久,又見得多,這幫老人常常夢想著回到故里,看上最后一眼。
父親常說,人如果還有念想,就能長久地堅持下去,他也常說希望是個可怕的東西。安娜現在明白了,這里的任何人都要比他勇敢和堅強。但他在苦難和歧視中生活,并不像他人一樣充滿抱怨和憤憤。
安娜是一個很少會感受到痛苦的人,他并不是缺乏共情的能力,而是他內心的平靜總會大過這些惶恐不安。
那種平靜,就像一種遙遠的生活,安娜存在其間,于傍晚時分散步,眺望,困了就躺在陽光撫摸過的草地上,再沒有更多的內容。
“沒關系的昂,一會兒就能出去了。”安娜輕撫著一個女孩,將她被雨水黏在臉頰的發絲撥開。
小姑娘還在雙眼緊閉地哭著,她害怕這個地方。
安娜蹲下身,將她摟在懷里,這樣黑暗就會像是在家里的大床上閉上眼一樣了。
他——
陰郁的聲音從安娜身后傳來,直刺的他背脊發涼,他小心翼翼回眸看去,發現那個獨眼衛兵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此刻他伸出鷹爪似的手指,身后兩個紅衣正大步朝這個方向趕來。
他們推開擋住安娜的人群擠進來,按住一旁的杰森,將他帶了出去。
外面傳來一聲又一聲的水流,雨水正在傾灌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