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燕本以為沈棠會為此惱怒。
沈棠卻驀地笑出聲。
這種笑是達到眼底的,而非氣極反笑。
寧燕不解“主上何故發笑”
沈棠唇角的笑弧都要壓不住了。
“圖南為何不笑你不覺得這事兒挺有意思嗎吳昭德上輩子得是一塊磨刀石,否則怎么這么招人昭德兄啊,昭德兄,你做人有多差勁才會如此君主當不好,逼走公肅大義,丈夫不合格,夫妻離心,他當父親更失敗,兩個兒子因為他的糊涂而手足相殘,如今又來了個梅驚鶴。我倆好歹還有棠棣情深的過往,本不該如此笑他”
憋笑她是專業的,除非忍不住。
順著沈棠這番話翻了翻吳賢爛賬,確實有喜感,又想到吳賢早年的名聲,寧燕心下只剩唏噓“想他吳昭德也曾是英雄豪杰”
她記得吳賢曾經三次登門招攬興寧。
若非吳賢連著三次將鄭喬貶得一無是處那時的興寧對鄭喬揣著愧疚,將師弟的遭遇和墮落歸咎于師兄的失職以吳昭德當時表現出的禮賢下士、仗義豪情來看,興寧未必不會松口輔佐。倘若興寧毫無心動,哪里會在吳賢第一次踩雷后還給兩次機會
正因如此,前后反差更叫人唏噓。
怕是那時的吳賢也不敢想自己多年后會是這副模樣。不見豪情壯志,完全淪為玩弄權術的傀儡。玩得好也行,可偏偏他玩得不好。一次次妥協換取權力的暫時穩定,而妥協必然導致受到的掣肘加深,陷入某種惡性循環。
若是當年的吳賢,他還有破釜沉舟、壯士扼腕的勇氣,如今的他只曉得剜肉補瘡。
沈棠道“好漢不提當年勇啊。”
她補了一刀“不過他也不算好漢了。”
除了“當年勇”還能當點兒談資,如今的吳昭德還有多少值得夸耀的地方夸他什么夸他稀里糊涂葬送了發妻和兩個兒子的命
但凡他別跟蹺蹺板一樣來回顛倒,朝令暮改,也不至于逼得膝下骨肉兄弟鬩墻。近的不說,稍遠一些,公肅大義又得了什么
“梅驚鶴想要完成圓滿儀式,那么吳昭德就必死無疑。”沈棠眼珠子轉了一轉,顯然在算計什么。她從來不是一個大度性格,相反,她還很記仇,不然怎么會為了秦禮趙奉一事對吳賢印象如此差幾次三番給吳賢使絆子
她不僅記仇,還不喜歡被人利用。
哪怕梅夢“竊國”本身也對她有利。
沈棠心中有了主意。
笑道“好歹也曾是棠棣情深一場,實在不忍昭德兄死得不明不白。若有機會也該讓他當個明白鬼,而不是一直稀里糊涂。”
寧燕問“現在”
若現在告訴吳賢他身邊有人想要踩著他尸骨上位,吳賢根本不會相信,反而會篤定這是主上拙劣的挑撥離間之計,怕是起不了作用。康國又跟高國打著仗,會信才有鬼。
沈棠搖頭回應“自然不是現在,而是在吳賢兵敗如山倒的時候,給他機會,讓他死個明白。要是能順手破壞晉升更好圖南,你可知道如何能破壞晉升圓滿儀式”
她已知的唯一參考就是姜勝了。當年的祈善偽裝成先登妻子的模樣,趁其不備給姜勝一記背刺。先登那一次圓滿不成還被反噬困在魯下郡數年。這一例子可有借鑒之處
寧燕略作思索,有了頭緒。
“只需破壞最關鍵環節就行。”
“例如”
寧燕篤定道“梅驚鶴的文士之道要在她親手誅殺竊鉤小賊竊國亂臣才算成功,前者隨便一個小賊都能替代,唯有后者是整個儀式最關鍵存在。此人必須是被她親手斬殺。若此人被其他人斬殺、自盡,亦或者是名正言順繼承了王位,不符合亂臣賊子身份,梅驚鶴的文士之道圓滿儀式都算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