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渣胡同9號,是一棟四進的大宅子,最早為神機營衙門。
北平淪陷后,這里成了華北駐屯軍日本陸軍憲兵隊駐地。
院門口有日本兵持槍站崗,機槍巢內架設著一挺九二重機槍,院墻也明顯加高,四周遍布鐵絲電網。
協合醫學院也在煤渣胡同附近,中間只隔著一條北大街。
此刻,憲兵隊隊部內,矢川千夜坐在辦公桌后面,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池田低著頭垂手肅立。
矢川千夜緩緩說道:“池田君,你知道,為什么派你去做這件事嗎?”
池田遲疑著說道:“是因為、我會講中國話……”
“會講中國話的,不止你一個。橋本、井上、澤尻,他們的中國話,說的都很好。之所以派你去,是因為、我一向認為,你是一個頭腦冷靜的人。沒想到,竟然會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
最后一句話,矢川千夜加重了語氣。
池田雙腳一并:“池田有負您的信任,甘愿接受最嚴厲處罰!”
矢川千夜說道:“從明天開始,每天帶隊巡邏,為期一個月。”
這絕對算是從輕發落了,要不然,以池田的罪名,一頓令人膽寒的軍魂棍是逃不掉的。
“多謝中佐!”池田躬身一禮。
矢川千夜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說道:“詳細說一遍事情的經過。”
“是!”
池田說道:“當時,喝下那杯苦艾酒,我感覺到了不對勁……”
“哪里不對勁?”
“酒味比平時要苦很多。”
“我聽說,喝苦艾酒要加糖。”
“方糖應該是提前放好了,所以,剛開始,并沒有覺得很苦。”
“感覺到了不對勁,你還是喝下去了。”
“中佐,您知道的,我喝酒很快,所以……”
“所以,即便感覺到不對勁,可也來不及了。”
“是的。”
“然后呢?”
“然后、我又待了一會,感覺腦子昏沉沉的,心想可能是喝多了酒……”
接下來的事情,矢川千夜已經知道了。
池田稀里糊涂睡著了,等他再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躺在大理石地面上,周圍擠滿了參加新年舞會的男男女女。
貼著池田本人相片的憲兵隊證件,擺放在一旁,任人參觀。
這就意味著,之前又是采訪又是現場翻譯,全都成了無用功,事后還要被質疑別有用心。
聽完了池田的講述,矢川千夜凝神沉思,久久不發一言。
池田說道:“中佐,我認為,這件事一定是軍統那些家伙做的。”
“軍統,中統,都有可能……”
矢川千夜站起身,背著手在屋子里走了兩趟,說道:“你來說說看,事情的重點在哪里?”
“重點……額、重點是卑職警惕性不高,中了敵人的奸計。”
“可是,你想過沒有,反抗分子憑什么會認為,你一定會喝下那杯酒?”
“這個……”
“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們一直在暗中觀察你。”
“觀察我?”
“因為你喝酒很快,所以他們才會想到這個辦法。如果你能慢慢喝的話,可能早就察覺到了酒有問題。”
“苦艾酒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