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大明寶鈔已經比金圓券還賤了,再折鈔,不是逼著天下官員自謀生路嗎?
太祖高皇帝定下的月俸,本身就不是很高,再折了八成的鈔,這真的養不活。
反腐抓貪,得理直氣壯,把人剝皮揎草,乃是酷刑,理不直氣不壯,朱祁鈺要動吏治,也無從下手。
當年太祖高皇帝,定鼎、開辟之功,要把人剝皮揎草也是慎之又慎。
現在,太倉銀也還了,各官員不再折鈔,朱祁鈺才開始反腐抓貪。
于謙滿臉的笑容,陛下看似暴戾,看似心急,但是卻始終保持著一顆極為穩健的心,在處理國務,這是大明的幸事。
“朕還記得當初于少保曾言,天下人人為私,這是天性,反腐抓貪,始終乃是歷朝歷代之痼疾,朕以為應定為常例,一以貫之。”
朱祁鈺深知這反腐抓貪是抓不完的,所以他要把反腐抓貪弄成一個常事兒,而不是京察之時打一打,大計之時打一打。
“定為常例,甚善。”
于謙繼續和朱祁鈺下著兵推棋盤,感慨萬千的說道:“秦滅六國之時,尉繚向秦王嬴政諫言:愿大王毋愛財物,賂其豪臣,以亂其謀。不過亡三十萬金,則諸侯可盡。”
“秦以重金收買六國臣工,趙國郭開,乃趙王遷之寵臣,受秦間金,排擠廉頗,誣構大將李牧、司馬尚,二將屢戰勝秦,卻被坐罪,一死一免。”
“曾經可與秦國比肩的趙國,最后淪落為了秦國郡縣。”
間金,就是秦國用錢收買六國官員,這是秦滅六國離間計之一。
朱祁鈺倒是知道這段,陳循天天念經,倒是反復念叨過。
于謙接著說道:“漢安帝永初三年,三公以國用不足為由奏曰:奏令吏人入錢谷,得為關內侯、虎賁羽林郎、五大夫、官府吏、緹騎、營士各有差。將關內侯、虎賁羽林郎等官職爵位,明碼標價。”
“此風愈演愈烈,至漢靈帝之時,西邸賣官鬻爵,連公卿都可買,秩比兩千石售兩千萬錢,也就兩萬緡罷了。”
“這么做的結果就是,州郡記,如霹靂,得詔書,但掛壁。這些州郡官員權勢滔天,一句話如同霹靂一般,但是朝廷的詔書呢?發到了地方,就掛在了墻上。”
“致使朝廷權柄盡喪,漢末豪強四起,諸侯并篡,天下生靈涂炭。”
朱祁鈺不由的想起了一件趣事,就是明朝末年的時候,有一個眾籌首輔,周延儒。四股六萬兩白銀的大明首輔。
于謙說的是雖然是歷史,但是卻句句沒有離開朱祁鈺問政的內容。
貪、腐,乃是人的天性,天下人人為私,貪腐乃是必然,權力是一種公共權力,利用、竊用、濫用、僭用,滿足一己之私,進行權力尋租,自古有之,乃是歷朝歷代之痼疾。
不反腐抓貪,就是朝廷權柄淪喪,不反腐抓貪,就會導致朝廷危亡、速亡。
當年在面對是否反腐的時候,常凱申大喊一聲,不反腐抓貪,亡國!結果常凱申也沒反腐抓貪。
后來,郭汝瑰因為太過于廉潔,被杜聿明懷疑是是紅色特工。
“北宋末年,蔡京和童貫,賣官鬻爵,三千索,直秘閣,五百貫,擢通判。”
“南宋初年,秦檜開門受賂,富敵于國,外國珍寶,死猶及門,朋比為奸,憑寵作威,奸利盈積,朝野畏憚。”
“秦檜以莫須有罪名構陷岳飛,將岳飛家中抄家,僅得九千緡,按當時米價折合算,僅紋銀二百七十二兩。”
“正統年間,朝廷張官設立,原為治國安民,可是呢?出仕皆為身謀,居官如同貿易,嗟此小民,誰能安枕?”
正統年間,于謙也曾回到朝廷述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