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臣服,韃靼納頭就拜,兀良哈為大明走狗,舉目四望,安有敵手?
朱祁鈺猶豫了下繼續說道:“同樣也有大勢所趨之故。”
“朕觀古今,戎事若太極陰陽,無外乎進攻、防御,此消彼長,此起彼落,在攻守之勢間,不斷相繼往復,連綿不斷。”
“若潮汐漲落,當戰爭的雙方,防御更加形成優勢,則傾向于防御,當進攻更加優勢之時,則傾向于進攻,此乃大勢。”
“大勢,非人力所能左右,歷來興文匽武,皆因此消彼長之故,再有人推波助瀾,文不興,武松弛,旦夕有危,自然是積重難返。”
楊洪手里握著一枚棋子,遲遲不肯落下,他滿是疑惑的說道:“陛下,這都是于少保平日里和陛下說的嗎?”
朱祁鈺擺了擺手,無奈的說道:“于少保滑的很,他怕朕親征,從來不講軍務,只講民生,朕凡是問軍務二字,他都打官腔,臣愚鈍,來搪塞朕。”
朱叫門的土木堡之變和宣府、大同、京師三次叩門,實在是給大明帶來了太多的心理陰影,群臣們極力避免此事的發生。
于謙從來沒有和朱祁鈺討論過具體的軍務問題。
朱祁鈺自己也是個臭棋簍子,也不摻和具體指揮,只定調,定下戰略目標,給夠糧餉,讓軍士們自由發揮。
朱祁鈺繼續說道:“防御二字,不僅是防御可以形成局部優勢的時候,才會防御。”
“有的時候,進攻收效甚微,大勢自然也會轉向防御。”
“如同陰陽有隔,進攻與防御之間,總有停頓。”
“這段停頓時間,一旦被有心人稍加挑撥,再加上各種詩社搖唇鼓舌一番,這興文匽武的大勢可成,即便是強橫如英國公面對此等大勢,也只能徒嘆。”
朱祁鈺用手比劃了很小的一段距離,他的意思很明確。
進攻-防御-進攻,停頓的時間并不會很長,因為進攻收效甚微的時間必然也不會太久,頂多二十年,草原上就會勃勃生機,萬物競發。
但是在這個轉圜的過程中,停頓的時間,就會有人,為了各種各樣的目的,就會開始這所謂的興文匽武。
楊洪手里握著一顆旗子,始終沒有落下,他七十有三,不知天命何時,他就是想借著這人生最后的一段時間,跟陛下好好聊聊戎祀大事。
他之前就在朝堂之上,反對文官過度干涉大明戎事。
他以宋朝狄青為例進行上諫,勸諫陛下重視戎事。
但是現在看來,陛下可能不善于具體指揮,但是對戎事已經思考了許多許多。
“陛下圣明。”楊洪落子,笑容滿面。
攤上這么個君主,是福氣,不用太過解釋,不用太多的舉例,陛下自有明悟。
胡濙上次在鹽鐵會議上拍馬屁,官吏稱其職,戎政得其平,法綱紀修明,倉儲庾充盈,閭閻安樂業,有一句是錯的嗎?
并沒有。
但是陛下不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馬屁,這些拍馬屁的筆桿子只能憋著。
朱祁鈺笑著繼續說道:“其實吧,朕以為戰爭是為了獲勝,產生陰陽相隔的停頓,也不全是進攻與防御之間的轉化,還有就是情報缺失。”
“不了解,所以進攻收效甚微,太宗文皇帝五征沙漠,有三次都是戰果寥寥,大軍動,則韃靼人望風而逃,千里無馬鳴。”
“這種情報缺失,導致了對情況不完全了解,故此進退失據,進攻轉為防御,變成了應有之意,最終導致了興文匽武的大勢所趨,非人力所能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