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別說了。”大媽搖頭,“兩口子六年前就因為車禍癱瘓,興柱這孩子孝順,從南方回來打理家、伺候老人。要是沒他的話,怕是兩口子現在早都爛在床上了。”
真的是癱瘓在床,李然確定了這一點后更加郁悶。
他和鄰居大媽聊了幾分鐘,確定患者家屬說的都是事實,垂頭喪氣的離開村子。
趙興柱要是自動出院可以說必死無疑,扔下一個年輕、不認字的媳婦和癱瘓在床的父母。
這種死法不遭罪,李然能接受。
可是趙興柱的媳婦怎么辦?老人怎么辦?孩子怎么辦?
要么一狠心扔下老人孩子,做引產,隨后去別的城市開始新的人生。這是那個年輕女人最好的選擇,但真的可以選么?
連老帶小四條人命。
可要是留下,先伺候老的,再伺候小的,還要掙錢養家……
一想到這種情況,李然打了一個寒顫。
拍胸脯說大話容易,可真要是自己感同身受的面對這種情況,誰能撐得住?
最大的可能是患者自動出院后猝死,把他送走后一家老小也相繼去追他。
越想越是郁悶,李然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
當醫生的見慣了生死離別,從幾歲的孩子得癌癥到各種離奇車禍、外傷再到家長里短,李然多多少少都見過。
見得多了,人就冷漠起來,只管技術、治病,不去理睬患者家里的情況。
李主任做的已經是醫生能做的極限。
在自己的權限內,給患者住院期間盡量節省各種費用,讓患者少花點,甚至科里面的監護儀的使用都不算錢。
這是醫生能做的。
可是對于患者、患者家屬來講,無異于杯水車薪。
一邊郁悶思考,李然一邊往出走,打車回家,直接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李然也沒有解決的辦法,這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可是他一閉眼睛就會想到院子里的土狗和坐在土狗旁邊呀呀呀說話的孩子。
李然表情嚴肅中帶著三分涼薄、三分譏誚、三分漫不經心、一分鄙夷。
只是此時的他看起來有些煩悶無助,臭臉綜合癥的臉龐上似乎也生動了少許。
自己必須要做點什么,李然表情嚴肅而冷峻復雜,內心卻像是有一團巖漿般滾燙。
那些猜想讓李然根本睡不著,他干脆爬起來,在床底下拉出來一個紙箱子,在夾層里找出藏好的存折。
上班以來攢的錢都在里面——3260元。
李然知道這點錢干不了什么,可總好過什么都不做。
拿著存折去銀行取錢,到辦理住院的窗口交了住院費,李然隨后拿著小票回到病區。
女人滿臉愁容的坐在病床前,患者臉上帶著笑,“我已經不疼了,就折了幾根肋骨,沒事的。”
“可是大夫說……”
“別聽他們的,我沒什么事兒,現在就回家。”
“真行么?”
“行,你還不知道我么?去年我去省城進貨,也是骨折,我還不是騎著摩托跑回來了?耽誤什么事兒了,完全沒影響。”患者努力露出笑臉,讓媳婦安心。
李然心里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