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柏年紀雖小,卻是一眾宮人里混得最好的,被其他小太監哥長哥短地捧得都有些飄飄然了。每回望向一旁沉默寡言的拾硯,不免有些揚眉吐氣。拾硯家里條件原本不差,獲罪前過得也是公子般的富裕生活,不比其他太監,家里窮得飯都吃不起了才被迫賣兒賣女送進宮里。
因著如此,玉柏其實很嫉妒拾硯,又因那小子長得水嫩,一進宮便被看中送去伺候五皇子,他嫉妒得緊,便與其他同期商量好了故意在他面前說些五皇子的壞話,最好嚇得他進了宮門便因膽小做錯事再給趕出去。
后來他自己也被選上伺候四皇子,這事便就埋在心里,又因他在四皇子那節節高升,拾硯卻連院門都很少出,便越發覺得自己壓他一頭,少爺又怎么樣,還不是同自己一樣得為奴為婢。
這般想著,玉柏便故意輕咳一聲試圖引起拾硯的注意力,見他看過來了,便又舊事重提地將那尚書房說得是天花亂墜,什么一兩千金的烏沉香,堪比人高的鎏金爐,還有滿座皆是天潢貴胄,伴讀的也都是重臣之子。
聽得眾人捧場地大叫,也聽得拾硯滿眼放光。
玉柏一瞧他這沒見識的樣子,不由得虛榮心立起,走近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唉,其實我倒更羨慕你,整日只需在宮里伺候不知多么輕松,不像我,要陪著咱們四殿下整日行走,有時忙得飯都沒時間吃呢。”
眾人便又忙拍馬屁道:“玉柏哥注意身體!”
拾硯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再抬眼時滿臉都是干勁十足的樣子,他沖著玉柏咧嘴直笑:“不必羨慕我,明兒我得同你一樣忙起來了。”
玉柏一聽,品出不對來,剛想問他這是何意,便見拾硯早已拎著食盒跑出老遠了。
一回扶風院,拾硯便滿心歡喜地去尋自家主子說話,將膳房門前聽到的傳言都給學了出去。見他滿臉歡喜,賀元闌只覺頭痛不已,就這傻小子到了人前,怕沒個三五回便要因不懂規矩給拖出去杖斃。
拾硯倒是依然碎碎念著,全然沒注意到主子越發凝重的臉色,直到自己嘚啵嘚地說累了,這才望向自家主子。
一見他面色不對,拾硯嚇得趕緊跪在一旁心中有些不知所措,憶及平日他也是這樣廢話連篇,今個可是說錯了什么?
良久之后,才聽見賀元闌沉聲問道:“你可知錯?”
“奴婢不知。”拾硯弱弱答道。
賀元闌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滿臉無辜的表情,氣得連連嘆氣,從前覺得有這傻子在宮中解悶,多多少少也不顯得那么寂寥,關在籠子里倒沒什么,待明日一入那虎狼窩里,怕是他連自己死得都不知道。
醞釀了很久,他才開口道:“……我知你本性純良,若長在普通人家將來定是個大好兒郎,可你既沒這個命,進宮做了太監這般性子就得好好改改。從前只我二人,我倒不拘著你什么,只今后你在人前伺候,一步行差踏錯,就會陷入萬劫不復,輕則受罰挨罵,重則直接身死,這道理我都懂,你竟不明白?”
拾硯從未聽過自家主子說這么長的話,驚詫之下,險些沒聽清他話里的意思,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卻半天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