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地嗓音低低敘述著,便見賀元栩的眉頭卻是越蹙越緊。
“你是說,你們當時在山上還遭遇過端王的刺客?”
說著這個,蕭瑾瑤恨得直咬牙,隨手擼起一邊袖子給他指了指那仍未消除的刀疤,憤憤道:“你瞧,就這樣的刀疤,我身上還有近三十道,都是拜那端王所賜……我這次進京,除了要幫賀元闌,還下定決心,定要向那端王報仇!”
繁燈之下,屋內一片清明,將手臂上的那道傷疤照得尤為清楚,不僅如此,賀元栩甚至還瞧見她掌心之中的薄繭和傷疤。這樣一雙纖細的手,本該是撫琴和作畫的,如今卻要被迫舞刀弄槍以求自保,賀元栩聞言心酸不止,啞聲道:“這些年,你都是怎么過的?”
蕭瑾瑤被他這副心疼地模樣鬧得有些不好意思,將袖子放下道:“從前的事倒是記不得了……不過在山里,不就是早起打獵,沒事兒縫縫補補,吃吃野果挖挖野菜什么的唄……”說話間又指著桌上那道價值五兩銀子一盤的套四寶道,“你可知道從前我為了還人五兩銀子,跑遍半個山頭打來的獵物,也沒賣出多少錢來……山里日子同這兒比,那肯定是天差地別,不過也不是一無是處的……至少,很自由。”
她說著一笑,抬眼瞧見賀元栩眸色黯了一瞬,好奇道:“舒大哥您怎么了?”
“沒什么,”他說著將剔好刺的一塊魚肉遞給她碗中道,“大哥不知道你這幾年竟是過得這樣的日子……”
蕭瑾瑤頷首道了句謝,寬慰著笑道:“沒什么,其實讓我選的話,比起這汴京城中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我可能還是更愿意回到山里,無拘無束地倒也挺好。”
“是么?”賀元栩看她一眼,心下五味雜陳,幽幽道,“那以后大哥陪你去山中住著,怎么樣?”
啊?這個這個……叫我怎么答?
蕭瑾瑤都給問愣了,這好端端的,咋就扯到這兒來了,你跟我山里住,那你那些男妾們又該怎么辦?一并接過去在山里養著么?
蕭瑾瑤輕咳一聲,覺得也不是沒那種可能,干笑道:“好呀,想去就去唄,我們那山里可漂亮了……尤其是那落日崖還有似錦坡,那般景色,可是在這城中都見不著的!”
賀元栩附合地一笑,便又給她斟去一杯酒。
一頓飯吃下來,肚子又多鼓,錢包就有多癟,賀元栩食量素來不多,都被蕭瑾瑤半逼半就地給生生塞進去三大碗米飯,完事了二人又將那兩斤羅浮春給喝了個見底,以至于走出這醉霄樓,倆人是搖搖晃晃,十分想吐。
三分是喝多了的醉意,七分純屬于是吃多了被撐的。
這馬車就在門口候著,賀元栩要扶她上去,被蕭瑾瑤一把給拽了回來,很有經驗地拍著他道:“別坐車,這本就想吐了,再晃上一晃,那不就更想吐了……走,咱們腿兒著回去!”
賀元栩瞧她那張緋紅的臉,沒忍住笑:“你可知從這兒要回我那淮王府,少說得要兩個時辰……”
蕭瑾瑤醉意一上頭,就沒那么多講究了,一副哥兒倆好的模樣,攬著他道:“兩個時辰算啥,從前我在山上最多能跑八個時辰都不帶喘氣的……走,說走咱就走!”
那車夫猶豫了一下,瞧見王爺沖他打手勢,便就只好遠遠綴著。
汴京城宵禁極晚,都這會了還跟不夜天似的,人聲鼎沸,車馬駢闐,蕭瑾瑤本就對這街上不熟,走著走著,竟又往那百樂坊里拐。
賀元栩自是認路的,引著她往回扯。這一來二去的,倆人暈暈乎乎地也不知拐進了哪條羊腸小道,就見遠處有位素衣姑娘,瞧著頗有些眼熟。
賀元栩眼睛還迷蒙著正待辨認,便見蕭瑾瑤噌地一下就精神起來,桃花眼怒睜著指著那前頭道:“還真是冤家路窄……連姑奶奶我的竹杠你都敢敲,呔!看我不打你一頓讓你長長記性!”
說著踉踉蹌蹌地追著上前,氣勢倒是十足,就是這身法搖搖晃晃地怕是有些夠嗆。
幸而賀元栩清明尚在,上前攙著她就想將她給帶回去,架不住這小姑奶奶力氣實在太莽,幽幽嘆了口氣,便又只好架著她跟過去。
東拐西繞一盞茶后,便見那小桃紅走進了那家巷子口,蕭瑾瑤眨巴著眼睛,辨認著那鋪子上面的大字,含糊著念道:“錢記藥鋪?”
這大晚上的跑藥鋪來做什么?
他倆快步跟上,賀元栩本想搖著把折扇風度翩翩地帶著她往屋頂飛,便見蕭瑾瑤毫無形象地往窗子口一坐,順便還拍了拍身旁仍在揚塵的臺階道:“來,坐!”
賀元栩:“……”
藥鋪里的對話清晰可聞地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