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誓,我會拿刀砍死他。
他們沒好多久,就有了爭吵,門劇烈地響了一下,他離開了。英子的哭聲從房間傳來,咿呀咿呀的,我開始沒多理會,但越哭越響,吵得我無法完成作業。推開她的門,木制衣柜傾斜著,花花綠綠的衣服散了一地,進過賊一樣。她捂著臉,額頭腫起好大一包。
我一下就感覺事情不那么簡單,沖過去撲在她面前,抱著她。
“逼養的東西啊,在外欠了一屁股債,朝我要錢啊。”她哭得更是厲害。
我看著她傷心的樣子,心頭涌起一陣強烈的酸楚,跟著哭了起來:“娘,不要哭了娘。”
“我們娘倆命苦啊。”英子痛苦地哀嚎著,重復著,撕心裂肺的喊著,喊破了喉嚨,撕開了我所有的悲傷,“娘對不起你呀。”
我緊緊抱著她,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她或許是喊累了,哭啞了,慢慢平靜下來,撫摸我的臉蛋:“丫頭,可以幫娘煮個熱雞蛋來嗎?”
我點頭。
英子剝去雞蛋殼,躺在床上,將滾燙的雞蛋放置額頭,在鼓出的地方來回滾動,表情別提有多痛苦。我替她扶正了衣柜,一件一件收拾好了散落的衣服。她雙眼緊閉,不再說話,雞蛋還在額頭來回翻滾,激起我內心一陣暗流涌動,我在心里默默發誓,我一定會給他個教訓。
周扒皮有兩三天沒來了,英子額頭的包逐漸消腫,話少了很多,吃完晚飯就回了房間,我替她將碗筷收拾好,也默默寫起作業。
第一場雪來得快,走得也快,留下的不過是更加刺骨的寒風。英子見我腳冷,把客廳的暖爐抬進房間,鉗了兩塊煤球從中間鏤空處放了進去,見我認真學習的樣子,揚起嘴角得意:“丫頭要好好念書,將來有出息的。”房間很快暖和起來,一陣陣暖洋洋的熱氣趕走了寒流。
在學校我問過黎落,她爸爸會不會功夫。黎落一臉茫然地看我,搖搖頭:“不知道,他對我很好,從沒打過我。”我也找過王雪,她爺爺會不會開槍。王雪驚訝地摸著我腦門:“你瘋啦,現在誰敢亂開槍。”
我不曾想過我會愛上學校,喜歡待在教室,硬是要等到最后一個同學走完,我才離開。我不和他們講話,一個人坐在座位寫作業,我認為這是足夠安靜且無人打擾的時間。我一定要好好學習,為了離開這里,為了自己,也為了英子。或許多年后我賺夠了錢,我們就不會再過得那么糟心。
隔三岔五,周扒皮會來一趟,英子不再給他好臉色,三言兩語把他支走。有時他對英子動手動腳,英子就沖著窗外大喊。院外不斷有人騎自行車路過,或是幾個小孩在路燈下追逐打鬧,周扒皮不敢造次,灰溜溜逃出去了。
各家自掃門前雪,英子教我這句話,也不知是貶義還是褒義。反正我常看見家家戶戶門前那個鏟子或是掃把,賣力地把積雪堆在道路上,車轱轆碾多了,積雪化為一灘臟水。
深夜,我替英子泡了杯姜茶,端進她房間。英子正在桌前織毛衣,灰色的線團在她操縱的木針下幻化成一件不及腰的毛衣,見我進來便放下手頭的活。牽著我的手,坐在她床邊,和我聊天。她問我學習的情況,問我晚上冷不冷,說了很多,尤其是黎叔叔家,告訴我去多了會麻煩人家的。但關于爹的,一句話沒提。
“丫頭,娘還要不要嫁人?”